王爾德〈快樂王子〉和〈漁夫和他的靈魂〉都是表達「愛」的故事。
「愛是人身上的主動力量。」
——埃里希．佛洛姆，《愛的藝術》
從古至今，以繪本來表達「愛」的故事多不勝數，維多利亞時代的文學家奧斯卡．王爾德（1854-1900）筆下的童話故事，雖然一開始不是以繪本的體裁呈現，但經由當代繪本作家的巧手改編和繪圖，卻能將故事中的愛刻畫得絲絲入扣。
英年早逝的王爾德，一位充滿寫作才華的詩人、劇作家，他於巴黎過世時年僅46歲。聰慧、靈敏的王爾德為世人留下許多不朽的故事，35歲的他寫下仁慈、悲憫的〈快樂王子〉，收錄於《快樂王子和其他童話》，是他為兒子所寫的童話故事集；38歲的他寫下懾人心魄的〈漁夫和他的靈魂〉，收錄於《石榴之家》童話集，獻給他的妻子。無論是〈快樂王子〉不求回報的付出之愛，還是〈漁夫和他的靈魂〉不容於俗世價值的淒美戀情，王爾德古典童話裡的愛，雖然背離了幸福快樂的美好結局，卻因為結局的不完美，更加突顯了愛的困難與深刻。
早已忘記最初讀到〈快樂王子〉是什麼感覺了，似乎只在記憶中留下落難菩薩的印象，或許當時太年輕，還不能體會那樣深刻的愛與美，後來讀了英國繪本作家梅希．派樂地．薛林（Maisie Paradise Shearring）版本的《快樂王子》，看見悲天憫人的故事基調背後，有一位多情的角色「小燕子」。小燕子原本只是路過的旅人，短暫停留於快樂王子的城市，她準備飛往溫暖的埃及過冬，因為王子的眼淚，決定留下來幫他遞送寶石給窮苦的人。雖然王子全身包覆金箔、雙眼鑲嵌藍寶石，劍柄上還有一顆紅寶石，然而，他是城市上空無法行動的美麗雕像，他對世人的愛只能透過小燕子傳達。
快樂王子：王爾德世紀末唯美主義童話代表作
快樂王子
小燕子問快樂王子為什麼哭泣呢？（圖／《快樂王子》內頁）
繁華的城市裡依然有窮苦之人，裁縫師的兒子病了、年輕作家冷得發抖、賣火柴的小女孩正在哭泣，快樂王子請求小燕子將他身上「有用」的東西取走，換取窮人的幸福，小燕子無法拒絕王子的請求，她感受到王子無私的付出所帶來的溫暖，不求回報的溫暖甚至大過於埃及的陽光。
當王子請小燕子將他僅剩的一顆眼睛摘下，送給賣火柴的女孩，燕子說：
「我願意再多待一個晚上⋯⋯但是我不能拿走你的眼睛，你會瞎掉的。」
「燕子啊燕子，親愛的小燕子，請依照我的請求去做吧！」
快樂王子堅持這麼做，於是小燕子找到賣火柴的女孩，將寶石放在她的掌心。小燕子對快樂王子說：
「現在你看不見了，我不能離開你，我會永遠留在你身邊。」
故事讀到這裡，淚水在我眼眶裡打轉，而薛林的畫卻讓我感受到小燕子大無畏的愛。當小燕子摘下快樂王子最後一顆眼睛，她將藍寶石緊緊抱在懷裡，她閉眼沉思，她在感受快樂王子失去雙眼的感覺。此刻，小燕子的神情平靜，也就在此刻，她決定永遠留在快樂王子身邊，能飛翔的小燕子，選擇永遠不離開了。
小燕子將快樂王子的眼睛（藍寶石）抱在懷裡。（圖／《快樂王子》內頁）
「世上的人們都相信黃金會為他們帶來幸福。」苦難還在，但快樂王子已傾盡所有，就連觀世音菩薩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刻，王子請求燕子將他身上的金箔剝落，薛林卻畫出了秋葉片片飄零之美，那是城市入冬前最後的熱情和火焰，也是快樂王子和小燕子此生最終的恩澤。下雪了，燕子深愛著快樂王子，王子也愛著小燕子，燕子不敵寒冷，準備前往死亡的國度，王子的心碎裂了，但無法以火燒熔，他們的愛無比堅貞。我不禁想像，「死亡」之於王爾德意味著什麼？對愛的忠誠、永恆的吻，天使從人間拾回的珍貴寶物，小燕子和快樂王子相伴的幸福。
王子請求燕子剝下他身上的金箔，畫面上是秋葉片片飄零。（圖／《快樂王子》內頁）
愛的藝術(史上最暢銷心理學不朽經典世紀新譯本)：心理學大師佛洛姆談愛的真諦，一本學習如何去愛的聖經
王爾德在《漁夫和他的靈魂》故事裡寫下，「愛是勝過財富的！」、「愛是比白銀更皎潔的東西。」而佛洛姆的《愛的藝術》說，「愛是一種喚起愛的能力。」當城市裡有快樂王子和小燕子，這座城市變得可愛許多，王子的慈愛和善舉感動了小燕子，或許也因為，小燕子一直陪伴在王子的身邊，王子才是快樂的，《快樂王子》才能成為世上最美的童話。
在《漁夫和他的靈魂》裡，美麗的人魚對漁夫說：「你有人類的靈魂，除非你把靈魂送走，我才能愛你、和你一起生活。」漁夫在求愛的過程中不斷複誦，「我的靈魂對我有什麼用處呢？我看不到它，也碰不到它，更不認識它。」相較於神父將靈魂視為無上崇高，商人貶低靈魂連一枚偽幣都不值，女巫了解送走靈魂迎來的恐怖，王爾德則賦予靈魂平凡、世俗的一面。當漁夫手持小刀準備將靈魂從腳邊割開，他的靈魂從身體深處呼喊著，「我陪伴你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傷害你的事。拜託你不要趕我走！」、「如果你決心要和我分開，請把你的心留給我，讓我可以在這個殘酷的世界生存吧。」、「難道我不也同樣需要愛嗎？」不被漁夫所愛的靈魂遊蕩在世上，受盡苦難和折磨，因為沒有心，靈魂才作惡多端。
漁夫愛上人魚，不惜送走他的靈魂。（圖／《漁夫和他的靈魂》內頁）
在台灣繪本作家卓霈欣版本的《漁夫和他的靈魂》裡，漁夫和靈魂兩者都並非無情的角色，雖然靈魂的模樣和漁夫的外表相當，但靈魂其實是隱匿在漁夫身體裡的暗影，也是經常被我們忽略的內在聲音。因此，王爾德安排被捨棄的靈魂每年重返岸邊呼喚漁夫，靈魂吶喊「說不定你會需要我！」背後的潛台詞彷彿是「說不定你會愛我！」靈魂就如同每個人的內在自我，需要被自己疼愛。
漁夫和他的靈魂
靈魂的模樣和漁夫的外表相當，但靈魂其實是隱匿在漁夫身體裡的暗影。（圖／《漁夫和他的靈魂》內頁）
曲曲折折的故事走到最後，當漁夫漸漸明白，這些年靈魂獨自在外承受的劫難，致使靈魂扭曲、喪失本性，他同理了靈魂，重新接納靈魂，並邀請靈魂回到自己的心裡。然而，就在漁夫和人魚重逢後，王爾德讓死亡再度出現，幽黑的潮水不斷向漁夫、人魚和靈魂逼近，但是漁夫不打算逃跑，他愛得太深了。最後，大海將一切都淹沒......
靈魂重新進入漁夫的心。（圖／《漁夫和他的靈魂》內頁）
「愛某一個人並不只是一種強烈感情，它還是一個決定、一個判斷和一個承諾。」以佛洛姆《愛的藝術》書中這句話，來歸結王爾德的古典童話《漁夫和他的靈魂》、《快樂王子》裡的愛，所言甚是。此刻，我又想起家喻戶曉的經典繪本，謝爾．希爾弗斯坦的《愛心樹》（The Giving Tree），以及佐野洋子的《活了100萬次的貓》，樹和貓也都經歷了同樣的愛。
快樂王子 (電子書)
漁夫和他的靈魂 (電子書)
愛心樹
活了100萬次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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