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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畫是非文字的語言,愈是對自己誠實的人,畫得愈好──專訪繪本作家張筱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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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本作家張筱琦。(攝影 / Woody Vision,照片提供 / 張筱琦)


2020、2021年,張筱琦連續兩年入選義大利波隆那插畫展,她將畫面編織成故事,陸續出版繪本《等媽媽來的時候》《今天的月亮》《反正都可以到嘛!》,以及《哪邊是哪邊》。她的圖和文有孩子氣的節奏,不刻意追求韻文格律,反而多是「看似」直覺的陳述,好比:「因為這樣可以/搞不清楚/搞不清楚⋯⋯哪邊是哪邊」。

既像童言童語,也像短詩,朗讀起來有股俏皮輕鬆的悠哉感,新作《哪邊是哪邊》迷人的地方,在於書中主角從頭到尾都「搞不清楚方向」,充滿了兒童哲學的況味,去哪裡都沒關係,哪裡都可以是方向,這恰恰呼應了張筱琦的創作歷程。
等媽媽來的時候

等媽媽來的時候

今天的月亮

今天的月亮

反正都可以到嘛!

反正都可以到嘛!

哪邊是哪邊

哪邊是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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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吳文君 │ A=張筱琦

Q:你畢業於高師大美術系,再到美國念插畫研究所,大學時期的創作多以可愛包裝痛苦,還做了行為藝術,甚至透過作品〈To The Little Prince〉(2014)畫出小王子沒說出口的話,當時的你怎麼理解繪畫、以及繪本創作呢?

A:我頭腦裡各種搞得清楚、搞不清楚的東西常常需要找個地方放。有時文字對我來說是有些過於「清楚」的語言,我目前所擁有的能力,只有圖畫能夠提供我表達的空間,開闊自由的可能,讓我安放。

如果將繪本創作和出版分開考量,對我來說,繪本創作很接近一種「方法」。有時頭腦裡的思緒不一定能清楚顯現,創作繪本的過程中,常不知不覺出現本來無法透過意識彙整的思緒,幫助我釐清原本模糊的東西。


Q:你說自己是敏感的人,必須等待情緒凝聚才能下筆,在創作繪本之前與之後,你感受到自己最大的差別是?

A:一開始是因為身體有著「必須卸下的經驗及情緒」,而開始創作,隨著輸出的增加,本來存在於身體裡的濃稠經驗和情緒慢慢稀釋了,我開始留意到,必須讓自己維持在一定濃度的情緒裡,才能維持創作的專注狀態,保有作品的強度。過了一段時間,我確定這樣很怪。我想:我為什麼不好好生活?把自己維持在這樣辛苦的狀態裡,甚至造成周圍的人也因此辛苦。忽然開竅了!所以我寫下:那是因為後來我選擇用比較容易的方式活。我放下對創作的執著,下定決心,好好存活。

後來因緣際會開始繪本創作,我發現自己原有的創作方式(從一張圖畫和出現的文字進行延伸),對於想要開展新的繪本作品是相對容易的。

繪本因「書本」的特質,大致有著不可動搖的形式。除了創作實驗性的繪本,我必須盡量讓頁與頁之間的圖與文具有清楚或隱微的關聯性,因此需要反覆來回打造,有時是和前輩、朋友一起進行,有時是編輯帶領著我。


Q:到國外念書對你是轉捩點,你甚至丟棄以前對於創作的痛苦堅持,你如何平衡那些限制?

A:剛到舊金山學習插畫的時候,我認為既然做了這個決定並且有了相對應的犧牲,就必須把過去關於畫圖這件事情的一切捨棄,重新開始。所以除了學校規定的圖畫及練習之外,我禁止自己畫自由的圖畫。當時很多系上老師都是業界的動畫工作者,同學也大多以動畫為夢想。因為動畫要能夠動,物體的關節和結構就很重要,我在那裡學習到和過去美術系訓練全然不同的觀看角度。

課程設計上,他們把每一個畫圖的環節都設計成一門課,透視、背景、角色、色彩計畫等等,每一門課都有專門的「方法」。印象中,過去美術系課堂對於方法的教學,大概只占一門課的四分之一,更著重在我們想表達什麼、想做什麼、用什麼方式呈現。

不過,身體真正想做什麼的時候,不一定能壓制太久。在參加學校每週免費的人物速寫工作坊,我無法控制的自由亂畫,畫出來的東西都和同學們不一樣,我的人物速寫沒有結構、立體不起來,更是動不起來。這樣的圖畫,和學校教的是有衝突的。我一邊認真在課程及作業中達成被教導的畫圖方法,一邊在工作坊高興的亂畫,我才發現,「想畫自己的圖畫」的念頭沒有隨著先前「放下創作,好好存活」的決心而消除。當時我沒有找到什麼平衡,頂多持續著這兩者的分裂。


研究所畢業後我搬到紐約,租屋處的小房間放進一張雙人床就沒有站立的空間了。所以我都跑去圖書館畫圖,但那裡座位非常熱門,離開去找東西吃的話,回來就沒位子了,我常常為了位子餓一整天直到工作結束。後來,我發現布魯克林Red Hook地區的IKEA用餐區平日幾乎沒什麼人,挑高的天花板,好多張可移動的桌子,肚子餓還可以直接去點餐,邊畫圖邊吃,實在是天堂!

我其實沒辦法說出「畫圖對我非常重要」這樣的句子,因為我不是那種無時無刻都在畫圖的人,甚至不是一直以來都喜歡畫圖的人,是大約12歲的時候在學校發生了一些事,我下課都只待在座位上畫圖,那時我才發現用色鉛筆細細的塗顏色,好平靜。

對我來說,創作平面圖畫是一種依順著身體感受及外在因素而突發的活動,這裡描述的僅止於平面創作;接案工作的圖畫,比較接近依照學校教導的方法。可以畫,也因為和作畫累積一定的相處,我不再感到壓迫,甚至漸漸發覺到喜歡之處。


Q:能否請你聊聊在紐約跟出版社、編輯和插畫經紀人接觸的經驗?

A:搬到紐約生活那一年,除了在遊戲公司當約聘插畫師、在布魯克林的藝廊實習、在蔬食咖啡店打工,我還嘗試寫故事。我逼自己依照學校教導的方式完成一些故事,並做成手製書。雖然拚命寫了,還是強烈感覺到這些故事和我是分開的──那是誰都能夠寫出來的故事,而非只有我才能寫的。

同時,我也不斷寫信給童書出版社的編輯和插畫經紀人。當時(2014、2015年)出版社幾乎不接觸沒有經紀人的插畫工作者。最有機會發展的正途,是先找到一位經紀人替你接洽出版社;或者,也有人透過參加插畫職業團體(例如SCBWI New York Metro〔紐約地區國際童書作家與插畫家協會〕)認識經紀人或編輯。我也曾參加過收費的插畫工作者聚會,參加者各有來歷,有已經入行的、準備轉行的、剛完成學業的。主辦單位當天還邀請了一位童書出版社編輯,好多人都圍著那位編輯非常認真推銷自己。由於深信圖畫比說話更重要,我當時沒有過去說些話,只是深刻認識到我不適合那樣的場合,也做不到那樣熱切的推銷自己。

3X3 第25期

3X3 第25期

3X3 Special 第18期

3X3 Special 第18期

之後,看到《3x3》插畫雜誌舉辦付費的作品集工作坊,很高興的跑去參加。講師是位資深編輯。早上的課程著重在了解自己、如何找尋適合的經紀人或編輯。下午課程就是作品集講評。那時我經驗到的情況是,主動且不斷發話的人才會得到講評,參加者必須非常擅長與講師在短時間內建立關係,我又覺得自己不適合那個場合了。

我還是不死心,拚命寄信。每天完成寫故事和畫圖的作業之後,規定自己寄出十封以上的陌生信。有時候音訊全無,有時候是系統自動回覆信,有時候會收到滿是鼓勵的婉拒信。

經由研究所老師推薦,一位在Henry Holt Books for Young Readers的編輯願意在我沒有經紀人的情況下和我談談,要我帶作品去。面談快結束時,他挑了我兩本手製書,說想和編輯部討論,從此音訊全無。過了一陣子,我主動寄信詢問,沒有收到任何回覆。

寸步難行。

後來,我收到Sterling Lord Literistic插畫經紀公司一位非常資深的經紀人George Nicholson回信,他說很喜歡我的作品集,願意與我面談,請我和他的助理接洽。

我喜出望外和他的助理預約面談,信件往返途中,忽然就沒再收到回覆了。我等了又等。想想或許是我的作品集還不夠強壯,沒關係,繼續前進。在這段每天寄信的過程,我已經很習慣面對忽然沒有回音的情況。幾個月後,我參加了國際童書作家與插畫家協會(SCBWI)每年冬天在紐約舉辦的大型研討會。接連聚精會神的聽著不同主題的講座,其中的空檔,忽然有一個人凝重的走上台,跟全場宣布:這裡有很多人都認識George Nicholson,我們很遺憾他的離開。接著,全場默哀。我非常震驚。

距離簽證到期,我只剩兩個月的時間努力。這件事好像給當時的我一個有力的藉口和明確的方向,我或許不該繼續待下來。我開始準備離開之後的旅行。

簽證到期前兩週,朋友介紹我認識另一位獨立插畫經紀人。他說願意以半年的合作關係先試看看。只是,半年的合約不夠長,也通常沒辦法讓一個國際學生申請到以「自由工作者」身分待下來的新簽證。我和對方說明情況,對方說這樣只能祝福我了。

回頭檢視那段我這幾年盡量不去想的體驗,又離奇又新鮮。我忘記我曾經那樣努力過,挫折過。當我重新閱讀那些信件,我發現有好多機會是當時的我沒看到的。那些溫暖的拒絕信裡,好多都是結束在對方說:「這個故事我可能沒辦法幫忙,但是如果有新的調整,請再寄給我看看。」或是:「目前我還沒辦法跟你合作,我喜歡作品集裡的這幾張作品,如果有新的作品歡迎再寄給我。」或許是客套話,只是隔了七年回看,儘管有客套的可能,也都是鼓勵,都是機會。當時我因為各種原因沒看見事情的真正樣貌,不過,能夠這樣浪漫又切身的在異地體驗了我所嚮往的辛苦,心滿意足。


Q:回到台灣,你開始為兒童文學家林世仁老師《字的小詩》系列畫插圖,畫了林茵老師的兒歌童謠《黑夜裡的小精靈》。你對文字的想像力和節奏感都很靈敏,你說話和朗讀故事的方式也很獨特,能請你聊聊對文字和故事的感受力?你有喜歡聽的音樂類型嗎?


A:我念的國中很靠近松山機場,常常在附近買東西時被問:「你從哪裡來?」我都只能窘迫的說:「啊!我這裡來的。」一直以來,我從他人的回應中得知,我說話可能有點怪腔怪調。大學畢業後,還多次和家裡的大人發生爭執,因為大人希望我可以好好講話,用正常的方式講話。我其實不知道我講話哪裡不正常,要怎麼講話才算正常。

我不清楚這是怎麼造成的,不過對於「聲音」,我有個難忘的經驗。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我被送到保姆家住。大人每到週末會來看我,有時會帶來一個牛皮紙袋,裝了一本大大的書和一卷錄音帶。他們說這是「巧連智」,並教我使用錄音機播放錄音帶。在多次奮力爭取和大人一起離開保姆家不成之後,我把全部心神都放在那卷錄音帶上,總是抱著錄音機不斷聽著故事。有一個連載故事我至今念念不忘,是三隻貓和一個賣魚家庭的故事,三隻貓分別叫做:早餐、午餐和晚餐。而且印象中以前那隻老虎好像不叫巧虎,是「小虎」之類的。後來我被搬回家裡後,大人因為忙碌,會替我準備很多故事錄音帶,陪伴我好多年的有「小明小莉」、「萬能博士小叮噹」和「自然科學小叮噹」。

有一些音樂也陪我度過重要的階段。研究所時期,我常被魏如萱〈香格里拉〉陪伴著。研究所畢業,嘗試在美國生存的過程中,我被黃玠的〈下雨的晚上〉一次一次支持著。


在紐約那一年,我有段時間在一間製作賭博機台遊戲的公司擔任約聘插畫師。有一天眼睛發炎腫起來,我很努力想繼續工作,但主管請我去看醫生,並且回家休息,印象中也因此縮短了該期的約聘時間。走出公司大樓,我非常絕望,站在聯合廣場不知道該走去哪裡。耳朵忽然接收到非常震撼的音樂,整個公園裡,四周的人和物通通隨著音樂環繞著我旋轉了起來。我從沒有這樣的經驗,我朝著音樂的方向走去,看到三個街頭表演者坐在地上,狂烈的演奏著。後來我查到,那個樂團是City of the Sun,聽到的音樂是〈Everything Is Happening〉。直到現在,只要聽到這首音樂,當時旋轉的景象和激動的情緒就會再次出現。


Q:你曾接案畫到手痛,了解身體有極限,開始思考自己未來的創作生涯。2019年的東京駐村經驗讓你重新調整節奏,能否讓我們看看當時的作品,這個時期的你對繪畫有不同的想法?

A:前往東京3331千代田藝術中心駐村之前的三個月,我就開始將自己逐漸調整成更適合創作的狀態。一方面提前完成當時手邊的插畫工作,一方面逐漸加重創作的時間比重。


這兩張是我出發前最後完成的圖畫。或許是因為我不斷有意識的練習放鬆,相較於之前的圖畫,已經相對自由一些。


左:這是住了一個月的房間。 右:共同工作空間裡,我的桌子。


下面這些圖畫是在東京兩個月完成的,最後一張照片是在駐村開始18天之後的快閃展覽的局部呈現。當時申請到的駐村只有一個月,但我認為至少需要兩個月才足夠,因此駐村結束後,我另外找了一個月的短期住宿持續創作,並和3331的夥伴們保持交流。


在這段時間,我忽然接到了很有趣的案子。原先我對駐村的想像是悠哉的充電、創作,實際卻是工作、展覽、創作並行,非常忙碌。我理解到,創作或許就是無可避免得和生活、工作、展覽等各種瑣事同時進行的。


當時《 At home + not at home 》的快閃展覽。


後來在Gallery Shibafu進行的《 not at home 》迷你畫展。左邊牆上是我的圖畫,右邊是住在附近的創作者們的2020年曆作品。


Q:你在童里繪本洋行的創作分享聊到,「愈是對自己誠實的人,畫得愈好」,能感受到一路以來,你盡可能誠實面對自己、理解自己,嘗試突破眼前困境,下筆時更自由、隨心。你是怎麼辦到的?

A:從一開始在美術系學習,為了卸下情緒而創作,到為了深究插畫領域,拋棄既有的一切並壓抑創作,再到為了追求工作既定認知,而扭轉創作。這些矛盾,讓我很幸運的一直擁有直視創作的機會。我一直在想,創作的本質到底是什麼?

藍色時期 1

藍色時期 1

前年在Clubhouse上和前輩們討論,當時提到了「誠實」。後來在山口飛翔的《藍色時期》看到這句話:「愈是對自己誠實的人,畫得愈好,因為圖畫是種非文字的語言。」當時我實在非常激動,很想好好說明「誠實」是什麼樣的情況。

這種誠實,不需要對任何人交代。每畫下一筆,心裡都感覺踏實。每一筆都不為了這一筆之外的任何其他原因而畫。不為了對於任何圖畫的喜歡或崇拜而畫,不為了再現自己曾經有過的「成功」而畫(這裡指的成功,包含外在、內在收到的正面回饋)。當整張圖是由一筆一筆的誠實堆疊起來,我通常會很喜歡。

不過,誠實需要「空間」。不管是幸運的被給予而擁有空間,還是自己苦命開疆闢土才得到空間,這些空間都是變動且相互影響的,你會有一陣子比較有空間誠實,另一陣子又不太能誠實了。

依我理解,不是每個人都是來戰鬥的。如果「空間」有限,很多時候選擇不去誠實,才能避免不必要的戰鬥。當我誠實的時候,也希望盡可能沒有壓縮到其他人嘗試誠實的空間。倒也不用特別勉強,萬一到了不容易誠實的時期,盡量提醒自己稍微誠實就好。


Q:從《等媽媽來的時候》到最新出版的《哪邊是哪邊》,你的筆觸、線條、色塊、造型輪廓都更加自由,看似即興,你說背後有一連串實驗失敗的過程?

A:我創作的方式比較直覺,通常一開始都不去設想太多。《今天的月亮》、《反正都可以到嘛!》都是文和圖一起出現,《等媽媽來的時候》是圖先出現。不過,《哪邊是哪邊》是我第一次體驗到文字先出現。

2018年某天,我正在工作之間偷懶,坐在房間的牆壁邊休息,面前是一片白牆,接著頭腦裡就出現了幾個字:「哪邊是哪邊」。我試著對頭腦發出一些問題,接著後面的文字就出現了。當時頭腦裡的畫面非常模糊,是一種隱微、婉轉的氣氛和感受。我努力把這些不清不楚的東西轉化成線條,完成了第一份草圖。


由於實在太模糊不清了,在和編輯討論之後,重新調整,完成了第二份草圖。


雖然文字一開始出現時,我接收到輕鬆、調皮、色彩跳躍著的模糊方向,我忽然非常想順著感覺使用黃色和藍色完成《哪邊是哪邊》。因為想保留模糊、調皮、變動的特質,我讓三個小主角的身體透明,沒有固定形狀,但我很快就碰上困難。


這些透明、形狀不定的小主角們,讓圖畫的焦點沒有足夠的氣力。我也開始對只用黃色和藍色產生懷疑,卻執意繼續畫下去,這就是一個不夠誠實的情況。我退讓了一些,嘗試加入其他顏色。


沒辦法,覺得都不對,圖看起來還是沒有力氣。沒有誠實。通通失敗。

我仍然想保持使用藍色調,不過試著讓小主角的身體不那麼透明,稍微具象一些。


嘗試了壓克力顏料搭配水彩、蠟筆、拼貼等媒材。這時拼貼上去的紙張太薄,無法承受壓克力顏料的重量。


加入了更多顏色,並試著結合粉蠟筆,再堆疊厚重的顏料。結果太重了!我決定拿掉所有對形狀、色彩等條件,結合我當時在書本之外的平面圖畫創作方向,重新開始實驗。


對了!對了!圖畫開始飛舞了起來!我朝著這個方向前進,畫了更多圖畫,停不下來。


我很確定《哪邊是哪邊》應該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呈現才對!


終於可以了!只是大象本來被安排在草原上,不小心變成在叢林裡了。

好不容易,經過這整個慢慢誠實的過程,我終於可以安心進行《哪邊是哪邊》書本裡面的圖畫了。我很謝謝每一張慘敗的圖畫,它們都盡了一小份讓書本更接近完成的心意。


Q:你認為繪本的出版是一種集體創作嗎?能否請你聊聊跟編輯溝通討論的過程?《哪邊是哪邊》內頁令人驚豔的夜光效果,是怎麼想到的?

A:就我的經驗而言,書本是一件集體創作的作品。把《哪邊是哪邊》寫下來之後,我知道我為什麼喜歡。我喜歡模糊,它很模糊。我喜歡抽象,它很抽象。我喜歡說不清楚,它也實在沒有說得太清楚。

後來我問KIDO親子時堂的編輯,為什麼願意接受和挑戰製作這本書?編輯說,他覺得很多人的人生就像書中描寫的,是搞不清楚的,甚至他自己也是,所以《哪邊是哪邊》應該有機會被傳遞出去,他相信讀者可以理解。

編輯想到,人生難免有些錯過的風景,也可能在面對危機時安然走過,我們身邊其實有很多「不一定知道的事」正在發生著,這剛好是《哪邊是哪邊》所傳遞的。以這方向延伸出一個想法:把「錯過的東西」,透過「夜光」設計帶進書本。

我畫圖的過程中,為了達到夜光設計的效果,發展出預期之外的色調。出版社也在製作夜光頁的過程,了解現有的夜光油墨在技術上的兩難。印刷人員提到,感光油墨常使用在交通號誌、逃生門標示上(感光效率高,效果清楚明亮),不過因重金屬含量高,不建議人體長時間接觸,於是建議我們選擇重金屬含量較低、對人體較安全、對環境較友善的感光原料(感光效率低,需要稍長的續光 時間)。

將《哪邊是哪邊》一步一步製作成書本,和編輯、印務、印刷人員及油墨技術激盪調整的過程,正是集體創作的例子。


把人生「錯過的東西」,透過夜光油墨來表現。(圖 / 《哪邊是哪邊》內頁)


Q:最後,可否聊聊提供你養分的創作者和書籍?

A:剛開始創作的時候,我做的一切都只為了把長時間積累的情緒卸下來。當時的我經常處在非常多情緒裡,不用特別費心在「保持創作狀態」。大約21歲,有一天我忽然畫不出任何圖畫,也不想畫。我非常慌張。跑去請教老師,老師說:不用擔心,還會來的。過了一陣子,真的又開始自然的想要畫點東西了。當時我真切的認識到:沒有想要畫圖,就不要勉強。

後來慢慢接觸繪本創作,完全仰賴情緒來創作的機會也慢慢減少。我愈來愈常體驗到:頭腦想畫圖,但是身體畫不出來的情況。在創作和工作有更多交集之後,這個情況再次變成一件需要擔心的事了。我在《創造力》找到安定心神的想法,書中舉很多例子說明「靈感」不是由創作者所創造出來的,它有自己的個性和偏好、可以自由活動、也來去自如。姑且不論這樣的解釋能否被驗證,畢竟每個創作者都不同,體驗到靈感的方式也不同,但這個聽起來可能有些「推卸責任」的觀點,實在讓我輕鬆許多!

《創作者的日常生活》提到不同個性、思考方式、創作習慣的創作者日常,對當時嘗試以接案維生卻一直很挫折的我非常有幫助。讓我理解到,收入和作息都不會是、也不該是創作和生活的限制。當這些既定印象鬆動之後,我開始調整和嘗試,才慢慢延展出讓自己相對舒適的創作狀態。

《卜洛克的小說學堂》《叫我自己親愛的》《身為職業小說家》《如何造就小說家如我》《她們的創作日常》也在創作的面向上給我很多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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