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把一手放在皮諾肩上。「我希望你明白，你這麼做將冒生命危險。在德軍訂定的新規矩下，幫助猶太人就是犯下叛國罪，得以處死。你如果被抓，就很可能會被他們處決。」
聽見這番話，皮諾緊張得嚥口水，但還是看著瑞神父。「你讓他們來到阿爾卑斯屋，不也是拿你自己的性命冒險？」
「連同這裡所有孩子的性命。」神父臉色嚴肅。「但我們必須幫助所有想逃離德軍的難民。教宗這麼認為，舒斯特樞機這麼認為，我也這麼認為。」
「我也是，神父。」皮諾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彷彿自己即將伸張正義。
「很好，」瑞神父眼睛閃閃發亮。「我早就相信你會願意幫忙。」
「我願意，」皮諾的決心更為堅定。「我最好先去睡一會兒。」
「我會在凌晨兩點十五分把你叫醒。博爾米奧弟兄會在兩點半幫你們一行人準備好食物。你們在三點整出發。」
皮諾走出禮拜堂的時候，相信自己剛剛進來時是男孩，但現在出來時已經做了讓自己成為男子漢的決定。他確實害怕幫助猶太人可能引來的懲處，但還是要伸出援手。
***
接下來的幾星期裡，這種生活成了例行公事。每隔幾天，就會有兩個、三個甚至四個旅人來到阿爾卑斯屋，搖晃門前的鈴鐺。皮諾會在凌晨時分帶他們出發，在月光下爬山，只有在雲層遮住月光時才打開乙炔採礦燈。他把這些人交給伯格斯卓後，就會前往牧人小屋過夜。
這間簡陋小屋豎立在堆石而成的地基上，坐落在鑿坡而建的凹洞中，破爛屋頂由圓木支撐，門板鉸鏈用皮革製成。屋裡有一張稻草床墊、一座放了木柴的柴火爐，還有一把短斧。在那些晚上，皮諾在牧人小屋裡翻攪柴火，感到孤單寂寞。為了安撫情緒，他有幾次試著想起安娜，但每次都只想到那輛擋住她身影的街車。
然後他的思緒會變得抽象：想到女孩和愛情。他真希望能擁有這兩者。他好奇自己未來的女孩是什麼模樣，會不會跟他一樣喜歡爬山，會不會滑雪，會不會……他心裡有無數個疑問，但答案都無從得知。
十一月初，皮諾協助一名在轟炸熱那亞市時被擊落的英國皇家空軍飛行員逃亡。一星期後，他把另一名被擊落的飛行員帶到伯格斯卓先生面前。幾乎每天都有更多猶太人來到阿爾卑斯屋。
在一九四三年十二月的黑暗時期，瑞神父感到不安，因為越來越多納粹沿著施普呂根山口來回巡邏。
「他們開始起疑了，」他告訴皮諾：「德軍發現很多猶太人都不知去向。納粹知道有人幫他們。」
「阿爾貝托‧阿斯卡里說很多地方發生了暴行，神父，」皮諾說：「一些幫助猶太人的神父慘遭納粹殺害。那些神父在舉行彌撒的時候，直接從聖壇上被拉下來。」
「我們也有所耳聞，」神父說：「但是，皮諾，我們不可以因為害怕就不再愛人如己。我們如果失去愛，就失去了一切。我們只是必須更聰明行事。」
回文章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