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一九四三年的整個六月和七月，盟軍飛機幾乎每天晚上都會來到米蘭。無數建築崩塌，激起的塵埃覆蓋大街小巷，有些則懸於空中，就算被血紅太陽照射多時也依然不墜。烈日灑下的無情高溫，讓轟炸一開始幾星期的日子更加難受。
皮諾和卡利托幾乎每天都在米蘭四處漫步，目睹這場隨機大屠殺的餘波、人們的慘痛損失，感受到似乎無所不在的痛苦。過了一陣子，這一切都讓皮諾覺得既麻木又渺小。有時候，他很想仿效卡利托的本能反應，縮成一團，逃避人生。
但他也幾乎天天都想到安娜。他知道這麼做很蠢，但他常常跑去第一次見到她的那間麵包店，希望能再次巧遇。可惜他再也沒見到她，他向老闆娘問起她的時候，對方也根本不知道他指的是誰。
在六月二十三號那天，皮諾的父親把米莫送去阿爾卑斯屋度過整個暑假，地點位於科莫湖北側的崎嶇阿爾卑斯山。他原本也想把皮諾送去，但長子拒絕了。皮諾是男孩子，如今長成了少年。他非常喜愛瑞神父的營地，從六歲起每年都會在阿爾卑斯屋待三個月，暑假整整兩個月都在爬山，冬天滑雪的時間加起來也有一個月。在瑞神父那裡的時光真的樂趣十足，但現在會去那裡的男孩子年紀都太小。他想留在米蘭，想和卡利托在街上走動，想尋找安娜。
轟炸攻勢加劇。七月九日，英國廣播電臺描述盟軍已在西西里島岸邊登陸，和德軍以及法西斯部隊爆發激戰。十天後，羅馬遭到轟炸，相關新聞撼動了全義大利，包括萊拉一家。
八月十二和十三日，五百多架盟軍轟炸機襲擊米蘭。這是米蘭大教堂附近第一次遭到轟炸。其中一枚炸彈損毀了「恩寵聖母教堂」，但奇蹟似地沒傷及裡頭的李奧納多‧達文西之作《最後的晚餐》。
***
義大利政府在一九四三年九月三日簽字答應無條件投降，在九月八日讓民眾知道這個國家已經正式向同盟國投降。隔天，英國和美國部隊在薩萊諾市登陸，這座城市位於義大利靴形半島的「鞋面」上方。德軍做出了或弱或強的抵抗。看到馬克‧克拉克中將率領美國第五軍團登陸時，大多數的法西斯官兵直接舉白旗投降。美國登陸的這項消息傳到米蘭後，皮諾、父親、舅舅和嬸嬸全都開心得歡呼，以為這場戰爭再過幾天就會結束。
然而，納粹在不到二十四小時內占領了羅馬，逮捕了國王，並以軍隊包圍梵蒂岡，戰車的砲口全都對準聖伯多祿大殿的黃金圓頂。九月十二日，納粹突擊隊使用滑翔機攻擊了大薩索山的要塞，也就是墨索里尼被囚禁之處。突擊隊攻進了監獄，救走了義大利領袖。他搭機飛往維也納，然後前往柏林，在那裡見到了希特勒。
回文章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