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新太的繪本《看得見地平線的地方》(左)啟發了荒井良二創作出《孩子們在等著》。
用一條「地平線」就可以畫出一本繪本、或者說用一條「橫線」就可以畫成一本繪本,這是真的嗎?多年前我透過「惠子的日文繪本」收藏了長新太的《看得見地平線的地方》(無中譯),這是一本從頭到尾都是同一句台詞「出來了」、總共15張一模一樣構圖的繪本。
地平線在畫面一半的地方,上面是天空、下面是像海的稻田。這15張內頁之中,有3張是一模一樣的,無字、無東西「出來」(空的風景,畫面上半),分別在繪本的開頭、中間和結束;另有2張只有一個小人頭出現在稻田裡(畫面下半),場景也是一模一樣,就放在繪本第二張和倒數第二張;其餘的頁面各有一縱橫地球南北、橫跨海、陸、空的事物如船、冰山、火山等,超現實的從那固定的稻田場景中「出來了」。這所有一切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或者我們可由稻田裡的小人頭得知,這一切是他在「看得到地平線的地方」所想像的事物;唯有一樣、是一頁爆炸性的真實,也就是在倒數第三頁的日出(太陽從稻田邊上出來了)。
長新太在《看得見地平線的地方》讓稻田裡超現實的冒出各種小孩所幻想的東西。
那麽,這繪本用了完全一模一樣的場景、一模一樣的台詞,還重複用圖,「取巧」少畫了三張。但你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本很「聰明」的繪本,或者說,是為了看見日出而有了這一切的布局。為什麼翻看完全沒有變化的場景,我們還是會期待下一頁是什麽東西「出來」呢?繪本是不是每一頁必須有個什麽東西「出來」呢?
說真的,光是書名「看得見地平線的地方」已經夠強大,因為應該很多人、很多地方已經不太「看得見地平線」;而且長新太用這樣文圖皆極少的方式,保留了孩子無所事事、在大自然發白日夢、看日出這種感動,就繪本形式或精神都無人能超越吧!我幾乎有機會就會介紹這本繪本,在創作繪本這件事上,它無疑啟發了不少人,連荒井良二也是。
長新太這本書問世迄今逾40年(1978年初版,1998年復刻版),他已在2005年離世。荒井良二在新出的這本《孩子們在等著》明言是「獻給長新太」,並說明了這本書如何大開腦洞、啟發了他的創作繪本之路,歸納為第一是心態「我仍站在這看得見地平線的風景中......彷彿是孩童時的我站在那裡一般」;其二是創作之道,「我在創作繪本的時候,一定會在腦中先畫一條線,從那裡開始我的繪本之旅。」
「先畫一條線」是什麽意思呢?(可能)首要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破壞純白的紙面,而這「一條線」象徵的是繪本每一頁的連貫;再者,這「一條線」其實也是「一條路」、「一趟旅程」。很多繪本其實就是這「一趟旅程」,像是《母雞蘿絲去散步》、《狗的鬼》、《和甘伯伯去遊河》等等。
《孩子們在等著》把「地平線」做了諸多變化,除了海天一線的地平線、山路、火車軌道、橋、窗台、餐桌,連棉被也是一道地平線,特別是「孩子們在等著,等著貓咪蹦出來」(見下圖),荒井良二在這一頁草叢中畫的小小人頭,直覺又明白,在畫法上、文字上,就像是在對長新太先生說:你看是你影響了我噢!
等著貓咪蹦出來這一頁,像是在對長新太說:「你影響了我」。(圖/《孩子們在等著》)
地平線有時是火車軌道、有時是海平面。(圖/《孩子們在等著》)
如果拿《孩子們在等著》的重覆台詞再回去看《看得見地平線的地方》,可以看成「孩子們在等著,等著太陽蹦出來」、「孩子們在等著,等著大船經過」、「孩子們在等著,等著看火山爆發」……那種孩子對世界的期待,或許又更清晰一些。
無論如何,孩子們在等著的東西,永遠都值得回頭望一下,因為畢竟跟「大人們在等著」的東西很不一樣,或者也可以有一本戲仿版的《大人們在等著》。(等著金錢落下來、等著帥哥美女過、等著下班時間到……)
作者簡介
本名不重要,馬來西亞華人移民第三代,苟生台北逾二十年。美術系所出身卻反感美術系,三十歲後重拾創作,以素人寫作著稱。是台灣最最富個人魅力的作家之一。
作品包括散文、詩、繪本。《帶著你的雜質發亮》、《我不是生來當母親的》、《沒有大路》;
《我們明天再說話》、《我現在是狗》、《幫我換藥》;《馬惹尼》、《詩人旅館》、《老人臉狗書店》。編譯、繪《以前巴冷刀.現在廢鐵爛:馬來班頓》逾十冊。最新作品為散文繪本集《我的美術系少年》。
曾任臺北詩歌節主視覺設計,作品入選台灣年度詩選、散文選,獲國藝會文學與視覺藝術補助數次。於博客來OKAPI、小典藏撰寫讀書筆記和繪本專欄。獲OPENBOOK好書獎:年度中文創作,獲選香港浸會大學華語駐校作家、桃園市立美術館展出和駐館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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