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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口治郎最擅長的,是將文學的精神世界化為圖畫──讀漫畫《光年之森》《引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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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年之森》與《引路者》為谷口治郎未發表遺作。


▌在異地更受重視的大師

雖然近年似乎狀況正在轉變,但至少對於我輩(以及更年長者)而言,「漫畫」似乎總脫不了那麼一點負面印象。要嘛是小孩子才會看的幼稚東西,要嘛是暴力、色情、血腥、不切實際的幻想,要嘛是不務正業、不足為觀的休閒玩物,而比起動畫、電玩,漫畫的技術性似乎更為原始,無法應用種種科技做出炫目效果,這好像又扣了一些印象分數。

大概是這些刻板印象導致漫畫在臺灣總是被小看了吧。雖然近來有許多出版社開始引進題材較成熟或嚴肅、對象讀者為青年或成人的漫畫作品,也獲得不少好評,但普遍來說,漫畫仍舊被當成輕鬆翻閱、隨興瀏覽,而非細細品賞的對象。也確實,有些漫畫的賣點是造型風格,有些則是故事、世界觀與設定,更甚,有些就是要追求速度感與刺激;然而在諸多這些漫畫之中,谷口治郎的作品顯得秀異,也正適合我們以「細細品賞」的方式看待。

谷口治郎是日本重要漫畫大師之一,出生於戰後的1947年的鳥取市,在60年代中期開始以漫畫家為職志而上東京打拚,並在70年代出道,其後作品跨足動物、冒險、科幻、文藝、硬漢陽剛等多種類型。

到了1991年,他畫出作品〈養狗〉(犬を飼う),其中敘述主角與妻兩人豢養一條愛犬已有十幾年,而愛犬日益老衰,狀況令人心疼,但主角夫妻仍決心照看牠到最後,是一部平凡親切的小品故事。這篇作品簡單卻也不簡單:它既讓谷口開拓了中產階級家庭日常生活的題材與視角,更獲得了小學館漫畫賞審查委員特別賞,可謂谷口作品的標誌之一。

先養狗,然後……養了貓。

先養狗,然後……養了貓。

千禧年之後,谷口治郎的作品被引入歐洲,尤其在法國、比利時等法語系國家獲得極高迴響,後來更榮獲法蘭西藝術與文學勳章。然而,在2017年二月,谷口則因多重器官衰竭,享壽69歲。

比起臺灣也熟知的手塚治虫,或者是這十幾二十年內蔚為流行的眾多青少年少女漫畫家、作品,谷口治郎這個名字並不特別響亮。事實上,不單是臺灣如此,在日本本地也是這樣。谷口過世後,法國的《世界報》(Le Monde)電子版刊出長篇悼文〈谷口治郎,在夢中畫畫的男人〉,並在報導開頭幾句就寫道:「他在法國,比在他的祖國日本,還要更受崇敬。

當然,這是有原因的。

▌「漫畫」的不同內涵

在印刷資本主義的領導之下,漫畫無論在日本或者是受日本漫畫影響極深的臺灣,都可謂故事掛帥:劇情的跌宕起伏、出乎意料——雖然連載漫畫更常見演變成歹戲拖棚的爛尾——才更能吸睛,漫畫家也才更容易被讀者記住。然而,谷口最著名的兩部漫畫,《「少爺」的時代》《孤獨的美食家》,都是和其他創作者合作的——前者的故事原作是關川夏央,後者則是久住昌之

少爺的時代(全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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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的美食家

孤獨的美食家

這或許是他總被低估原因之一。乍看可能會以為谷口治郎似接近小畑健那樣的漫畫家,擅長替人作畫,而非自己創作。但谷口真正的才能,其實更在於「轉化」那些文字對於心理活動的抽象描寫,以不誇張、不渲染的圖像,靜靜地表達出細膩、悠遠綿長的情感,若以電影來比喻,則頗似小津安二郎的調性。這或許也是他在日本沒有那麼凸出的另一個根本原因:他所畫的「漫畫」,比起「Manga」,其本質更接近「BD (Bandes dessinées)」。

雖然在臺灣,我們一概以「漫畫」稱之(更早期或稱「連環圖」),或者會以英文的「comic」對譯,但嚴格來說其間具有些微差異。雖然以連續圖畫表現故事的手法,自古以來在世界各地皆有,然而這樣的手法、形式被賦予確切名稱,並加以發展,其實不過三、四世紀以前的事情。

「漫畫」(マンガ、manga)這個詞彙本身是「和製漢語」(日本創造的漢語詞彙),意指「隨興之所至,漫然而畫」,最早見於1798年、山東京傳的繪本《四時交加》序文中;而到1814年,浮世繪畫家葛飾北齋有《北齋漫畫》,將他連續的、帶有故事與諷刺意味的塗鴉輯成冊,這才始開使用「漫畫」這個詞的風氣。不過這個詞廣為日常社會大眾使用,並形成龐大文化現象,還是必須要等到二戰後的50、60年代,幾個以特定分眾為對象的漫畫雜誌創刊,才逐漸有了今日所見的、遍及全球的日本漫畫盛況。

北齋漫畫

北齋漫畫

值得一提的是,在歐美國家,也經常是用「manga」(而非「comic」)來指稱日本的漫畫——更重要的是,這個指稱不只是強調國籍,更有意無意地強調著日本漫畫文化底下所形成的美學,諸如分鏡、對話、人物造型、視角、敘事模式等等。

相較於此,在法國為主的法語圈,則把這種連續繪圖稱為「BD (Bandes dessinées)」,且將之看作藝術(第九藝術),時而在其中承載對孩童的道德教化意涵與教育目的,有其積極面向,不單單只是娛樂或消遣。像臺灣較熟悉的《丁丁歷險記》《藍色小精靈》,就是出自這條BD的脈絡。相較於日式漫畫的夢想甚或架空世界,BD的風格比較偏向寫實,內涵則經常扣回到現實中,比起關注外在世界起伏,其毋寧更將重心放在人物內心複雜而深沉、難以用簡單語彙言明的情感描繪。——而這,正好與前述的谷口治郎的特色頗有呼應。

丁丁歷險記典藏紀念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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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murfs 3 in 1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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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路人》與《光年之森》

谷口也自承早年就深受法國漫畫影響,甚至可能是最受BD影響的日本漫畫家。有趣的是,影響他最深的法國漫畫家之一是尚.吉羅(Jean Henri Gaston Giraud;筆名墨必斯〔Mœbius〕),他在日文中名字的寫法是「ジャン・ジロー」,而谷口治郎名字的正式寫法也是「谷口ジロー」(治郎二字不寫漢字,而以假名表示)。就曾有好事者誤以為谷口的筆名取自尚.吉羅,不過谷口也曾公開否認,說明他以這個筆名出道,比他看到尚.吉羅的作品,還要早了五年——但經過澄清,反倒更凸顯了橫跨了日本與法國的極妙巧合。

《引路者》中的第一篇〈來自彼方〉,或許就能瞥見他揉合日漫與法漫的風格:簡單的故事、低迴朦朧的情感、少量的台詞、簡潔的線條、細膩描繪而帶有寫實感的草木風景,卻又加上末尾磅礡怦然的戰爭景象——這或許也就是為何生長於日本、浸淫在「manga」文化裡的谷口治郎,反而會在法國、比利時等歐洲國家更受歡迎了。

引路者:谷口治郎短篇漫畫集

引路者:谷口治郎短篇漫畫集

與書名同名之作〈引路者〉,則改編自日本作家內田百閒的隨筆之作。內田百閒別號「百鬼園」,是夏目漱石眾多寫作門人弟子中極為出色的一人,也是日本近代文學文壇的見證者——於是光是改編內田百閒的短篇作品,本身就具有一種隱喻與呼應的意味,彷彿是以另一種角度詮釋了「『少爺』的時代」的餘暉。故事一樣恍惚隱約,但雜揉古今、交織現實與夢幻,重點在於表現那難以說清、複雜糾結的情感。

〈來自彼方〉揉合了日漫與法漫風格。 (圖/《引路者》內頁)

〈引路者〉改編自日本作家內田百閒的隨筆之作。 (圖/《引路者》內頁)


這與另一篇〈在何方〉頗能呼應。〈在何方〉雖是以小泉八雲的作品為靈感,卻也會令人聯想起夏目漱石的〈夢十夜〉。谷口治郎最為擅長的,就是能夠將文學文字所訴說的精神世界轉化為一幅幅圖畫,在具體的人物風景之中勾勒出其幽微之處。由此也可以看出,他的漫畫作品,與專注描寫人類內在的日本近代文學,兩者之間有著極高的親和力。

書中還收錄了〈魔法山〉,這篇作品則濃縮著谷口治郎作品的另一條重要主軸:人與動物、與自然的關係。人不能忘卻最原初的「真誠心靈」,方能與自然對話、與萬物共存。這個主題,源自他的成名作之一〈養狗〉,或者,也還可以再上溯到日本文化最原始的泛靈信仰,更可以在諸如宮崎駿的電影、漫畫《蟲師》或今敏《海歸線》等等見到相似的身影。

〈在何方〉以小泉八雲作品為靈感,描述一名有義眼的男子不斷掉入靈異的情境中。(圖/《引路者》內頁)

〈魔法山〉講述人與動物、與自然的關係。(圖/《引路者》內頁)


而在《光年之森》裡,則可以看到這個主題更為雄壯地展開。同樣精美的筆觸,更加上柔和的色彩,再以接近繪本的形式與大開本,再再都讓讀者不自覺地轉換閱讀的心態,改以更慢、更細的方式來「看」,彷彿將「瀏覽」靜止為「凝視」,讓人緊盯畫作,甚至將自身投入其中,感受線條與色彩營造出的、那種人與整個世界之間巨大的和諧。可惜的是,在作品完成之前谷口就已過世,最終只能以未完遺作的樣貌面世。即便如此,我們從完成的部分,就已能窺見大師的境界與特色。

光年之森

光年之森

《光年之森》是接近繪本形式的大開本。(圖/《光年之森》內頁)

在作品完成之前谷口就已過世,最終只能以未完遺作的樣貌面世。(圖/《光年之森》內頁)


那些故事淡雅、雋永,不渲染也不誇大,卻會在掩卷後不斷在腦海裡回放。臺灣能引進谷口治郎的這些作品,是一親大師風采的好機會,也或能在逐漸蓬勃的圖文書出版風氣裡,拓寬我們對「漫畫」美學的品味。



谷口治郎遺作限量典藏雙書:《光年之森》+《引路者》(加贈「大師手稿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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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年之森 (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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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1988年生,台灣大學日文系、台灣文學研究所碩士班畢業。
曾獲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時報文學獎等。著有《名為我之物》,合著有《華麗島軼聞:鍵》、《終戰那一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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