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應該都讀過一篇關於韓國流行語「我羅他不」的貼文吧?我記得這個詞是「我的婚外情是羅曼史,別人的出軌就是通姦不倫」的縮寫。有些人會將它拿來嘲諷現今國際間的政治醜態,但它也一語道出少數已婚男女腦中的隱晦處,對道德感所持的一種「雙重標準」。
海莉葉.泰絲的《血橙》有個非常特別的藥引子,它會讓人從序章開始就不停手地翻頁追劇情,但又不完全是為了探究女律師艾莉森的委託人是否為凶手?或者真正的殺人凶手到底是誰?反而,會令人不斷狂翻頁的癥結所在,是艾莉森這一位對酒精與性愛成癮的已婚婦女,私底下一連串的脫序行為──她總是在天雷勾動地火的外遇出軌後,內心一次次地自省、內疚與唾棄自己,卻又在下一次碰到以性發洩為見面前提的派屈克後,再度無法自拔臣服於他的胯下成為性奴。
我讀著艾莉森那些如鬼打牆的放蕩形骸,看著她三番兩次告訴自己要拒絕對方、要徹底撇清關係,沒多久又和派屈克在一些奇怪的場所交歡!總會令我一邊閱讀一邊碎碎念她的愚蠢至極。隨之,又會將自己那種「我羅他不」的心態拉回來,思索著假如是我得了某種無緣由的性上癮心理隱疾,是否也能在一次次的情色誘惑中,控制住自己並且全身而退呢?
在這一本小說中,讀者隱約可得知作者企圖以酒癮與性癮,牽引著我們探討婚姻中的諸多暗流,甚至帶著我們窺探不同類型的性癮。那些外表道貌岸然的社會菁英們,私底下或多或少所流露的性成癮症狀,甚至如派屈克那般,將女性的善意解讀為某種對方示好的求歡信號,在肌膚相親的過程中,還有著嚴重的性強迫症傾向!當然,作者也狠狠打臉那類型的男性,與那些錯將肉麻當風流的撩妹伎倆。
英國格拉斯哥大學心理學家羅伯特.布朗曾提及:「性癮跟其他類型的上癮是一樣的。有性癮的人將性行動作為調節心情,和逃避現實的一種方式。一旦染上性癮,一般來說就會沉緬於各種與性有關的活動。」
如此說來,或許就可端倪出艾莉森那些超乎常態的脫軌行為!對酒精的癮頭可以麻痺她的意識,讓自己跳脫思維中對家庭、性或愛的矛盾與錯亂;而對性愛的癮頭則麻醉了她的肉體,讓自己逃避早已陷入疲態的現實婚姻生活。然後,每一次的性癮出軌,就以酒癮澆熄自己對丈夫或女兒的罪惡感,兩種癮頭也將她拉入循環不止的漩渦之中。
在當代犯罪/推理/懸疑小說中,女主角被設定為有酒癮的作品,其實還有珀拉.霍金斯的《列車上的女孩》與荷莉.賽登的《窒息過後》,這三位女性作家又剛巧都是英國作者──不知貪杯的婦女是否真是英國社會中的普遍現象?當我閱讀到《血橙》中至少有兩位女性角色都有酒癮時,心頭曾經揪了一下喊著:不會吧!畢竟,許多讀者或許也和我一樣,都蠻怕在角色們敘述案情的劇情中,被酒鬼的視角混淆了真實線索。還好,海莉葉.泰絲並沒有以那些視角來鋪陳劇情的主軸。
至於以家庭、婚姻或情慾為主的女性心理驚悚故事,除了前述的《列車上的女孩》與《窒息過後》,還有吉莉安.弗琳的《控制》、A.J.芬恩的《後窗的女人》、S.J.華森的《別相信任何人》、B.A.芭莉絲的《關上門以後》,還有奎兒.漢德瑞克斯與莎拉.佩卡寧合著的《我們之間》……看來這類型的題材至今仍方興未艾,就連男性作家A.J.芬恩與S.J.華森也都加入女性心理驚悚的戰局。
當今歐美社會的年輕世代,或許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幸福婚姻與美滿家庭,早已不如上一個世紀的男女那般嚮往與信賴。因此,許多女性心理驚悚小說,也將男女主角設定為模範家庭、優質夫妻或白領菁英,再一步步揭穿包裹在完美婚姻糖衣底下,那些同床異夢的背叛、謊言、家暴與變態,然而它們也常是新聞中層出不窮的社會議題。這些新世代的社會現象,著實也為過往總是以偵探或刑警為主角的懸疑推理作品,注入了一股以「家庭角色」為主的驚悚視野!
最後,我對這一本小說的書名,與序章中提到關於血橙的橋段,其底裡所隱藏的那個寓意非常讚賞!在閱讀完之後,我甚至認為對艾莉森而言,她那一位年幼天真的女兒瑪蒂達,又何嘗不是她生命中的血橙?總是一次次將她從出軌縱慾的邊緣,狠狠拉回女兒與家庭的溫暖之中。
作者簡介
作家、英國犯罪作家協會會員、加拿大犯罪作家協會會員、台灣推理作家協會理事、第四屆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獎決選、東森新聞雲簽約作家、博客來推理藏書閣選書人。曾任北美《品》雜誌、紐約《世界周刊》專欄作家,目前旅居加拿大。
已出版:微笑藥師探案系列:《熱層之密室》與《水眼》;U. N. D. E. R.系列:《星辰的三分之一》;非系列作品:《火鳥宮行動》、《追著太陽跑》、《幸福到站,叫醒我》;合譯作品:《推理寫作祕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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