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室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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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錦文學獎為北市中山女高一年一度的文學創作活動,由女青社主辦,至今已經連續舉辦二十二年。 此文學獎提供校內喜愛文學、懷抱熱忱的學生們一個自由創作與發表的平台,期待能透過這個活動,讓學生有機會展現才華及想法,也使學生能從中學習,提升校園內的文學創作風氣。(中山女青第62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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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雲非有一個關於保鮮膜的惡夢。
那是個不太好的經歷,或許這樣說都太過委婉,畢竟這個惡夢從七歲開始就跟了他整整十年。如果你問他是怎樣的經歷,抱歉,那是秘密,是的──沒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在乎一個高中生該在乎的事情,例如課業、性向測試、畢業旅行……什麼都好,最好可以再煩惱一下人生的目標,要上什麼大學、以後要做什麼,諸如此類。邱雲非每天揹起書包就告誡自己,只需要思考這些就可以,好好讀書,媽媽才不會擔心,他非常清楚單親媽媽要扶養一個小孩有多辛苦,所以不能任性,要按部就班,聽媽媽的話。
在上學的路上,邱雲非會跨過每一朵落在人行道上的木棉花,好像一踩上去,那火紅的花瓣就會燒穿他的鞋底,而且他捨不得弄髒那些花。他想他是和一般的高中男生有點不一樣,那些男生大概不會像他一樣琢磨這麼多,或許他們根本就不會看一眼地上落的是什麼花,糟蹋了也就糟蹋了,說不定還會嘲笑他矯情。
邱雲非排斥男生,厭惡他們的汗臭和直男癌,但也並不想和女生玩在一起。想像一下,一個男生天天和一群女生聊天、吃午餐,仗著正值青春期的學生開起玩笑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他沒興趣成為眾矢之的,於是邱雲非變得獨來獨往。
孤僻、陰沉,沒有人知道在想什麼。
大多數對自己的評價都與此雷同,透過保鮮膜他可以一一聽見,但說不了話──保鮮膜一圈又一圈纏繞在他的口、鼻上,現實以及過去在夢境裡糾纏不清,哪一個都沒放過邱雲非。
邱雲非在半夜驚醒後就睡不著了,來輔導室的小馮醫生說這已經算是失眠了,建議邱雲非最好服藥,但是邱雲非不想讓媽媽知道。
「堅強一點,弟弟。」媽媽總是這麼說。
邱雲非一邊想一邊在手機裡記下──第n次體會到,原來在夢裡也會窒息。
他自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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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政教室永遠瀰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家政課是邱雲非數一數二討厭的科目。食物、奶油和洗潔劑融合在一起的味道,哪怕抽油煙機轟隆隆的運作聲響得跟一名肺炎患者似的,那味道也不能散去一分一毫。邱雲非嫌惡地把口罩拉得更高,努力專注在眼前的紅蘿蔔絲上,順帶忽視已經開始嬉鬧起來的組員。高中生上個所謂的家政課就是這樣,多半的學生不當一回事,而老師也管不動一群精力旺盛的孩子。
邱雲非盡可能默默地做著自己的工作,直到課間,他們──那些男生,在老師氣急敗壞的呼喊聲中試圖用保鮮膜捆起另一名學生,在一陣起鬨的笑聲和桌椅碰撞聲中,邱雲非的手被撞了一下,刀子就正好切到左手食指上,他眼睜睜看著砧板沾上了血跡,指尖才緩緩傳來尖銳的痛楚。
邱雲非一把撕破了保鮮膜──就像他在腦內模擬了無數次那樣,惡狠狠地。
然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推開椅子、推開那些男生,把被保鮮膜纏成蛹的男生解放出來。邱雲非瞪著他們,知道這些男生其實沒有惡意,今天大概是這個蛹的生日,因為在撕爛了他身上的保鮮膜後,邱雲非手上也沾滿了雪白的鮮奶油──那又怎樣?手上的鮮血和奶油混合成噁心的粉色,恐懼讓邱雲非急促地換氣,他聽不清楚旁邊的人說了什麼,腦子裡只剩下嗡嗡的聲音,邱雲非最後不管不顧地跑出了教室。
一群弱智──邱雲非抱著馬桶乾嘔,胃裡一陣翻湧,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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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雲非什麼都記得。
有時候他痛恨這令旁人欽羨不已的記憶力,他能記得圓周率自小數點後整整一百二十三位數──也同樣記得七歲那場惡夢。他記得那沉默的暴力,記得銳利的兇器、邪惡的喘息和粗鄙的髒話,記得可怕的大人用保鮮膜封住他的嘴,不讓他叫,身上很痛,沒有人救他。
小小年紀的他不知道為什麼舅舅要這樣,以前舅舅會買玩具給他,會親他的臉頰,他比較喜歡以前的舅舅啊。
後來他記得媽媽一直在哭,抱著他哭,一邊講電話一邊哭,躲起來偷偷哭。有時候爸爸跟媽媽會很大聲的說話,然後就是摔東西,鋼鐵人的馬克杯被摔破了,可是他不敢問,更不敢哭。
做錯事的時候哭,總是會被修理得更慘,他早已經用身體牢牢記住了這個道理。
隨著年紀增長,他隱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明白其中的嚴重性,卻提不起一絲怒火,有的只是羞愧,和很長一段時間的性別混淆。
既不是男生也不是女生,他什麼也不是,像一團打結的毛線,找不到出路。
有時候他會想扯下褲子,指著多餘的器官問媽媽──妳在跟我開什麼玩笑?
但他知道不行,這樣會傷透媽媽的心,或許早就傷透了,在媽媽哭著指責他為什麼不抵抗的時候,他覺得媽媽大概比他還傷心。
都怪他不夠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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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校的事情通知了家長,邱雲非頂著媽媽失望、指責的眼神低頭道了歉,他從小到大都害怕媽媽露出這樣的神情──他又做錯了。
「為什麼不出聲?」
「為什麼不找人幫忙?」
「弟弟,為什麼?你告訴媽媽好不好?」
「為什麼會這樣?」
媽媽總是不停問他,可是邱雲非已經過了會問為什麼的年紀,早在很小的時候就被扼殺了。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
被通知家長的人不只是邱雲非,蛹──壽星許炎喆,家裡也在當天晚上接到了班導師的電話。
隔天許炎喆就帶著他姊姊幫他準備好的OK繃、適當的歉意以及滿滿的尷尬來到學校,他對於害邱雲非受傷心裡也很過意不去,只是邱雲非一系列過激的反應實在讓人摸不著頭緒,面對朋友們的訊息轟炸,許炎喆也只能如實地回覆──不知道。
原本想在下課時間把東西拿給邱雲非並且和他道個歉,但許炎喆很快就發現這個計畫行不通,因為只要下課鐘聲一響,邱雲非就如同斷電般瞬間趴下,半點遲疑都沒有,而他們並沒有熟到能隨便搖醒對方的程度。於是許炎喆這麼一等,等到了放學都還沒把抽屜裡的OK繃給出去。
許炎喆猶豫了一會兒,等教室裡的人都走的差不多後,仍不見邱雲非有要醒來的跡象,才過去輕輕敲了敲他桌子,本來想著要是沒有反應的話,今天就算了,不料邱雲非卻像是受了驚嚇似的,猛地坐直了,把許炎喆也嚇了一跳。
「什麼事?」邱雲非扭頭看著許炎喆,沒什麼表情地問,感覺還沒睡醒。許炎喆發現他的黑眼圈很重。
許炎喆把OK繃放到邱雲非桌上,看見他食指上的傷口沒有包起來,看上去也沒有擦藥,傷口四周都是紅腫的,顯然有點發炎了。
「給你,昨天是我撞到你的,抱歉。」
「我沒事,不需……」
「收下。」許炎喆翻了一個白眼,「反正你又沒有OK繃,就拿去用啊,不知道細菌感染可能會死掉嗎?」
邱雲非抿著唇沒說話,許炎喆把書包甩到背上轉身要走,一直到教室門口,終於聽見背後傳來一聲微弱的「謝謝」兩個字。
許炎喆揮了揮手:「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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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炎喆是個性格很好的人。
長得不錯,成績不怎麼樣,但是外向又陽光,還是學校田徑隊的。學校舉辦任何體育競賽他都會被推去參加,也常常取得名次回來,在班上人緣非常好。
簡單來說,是和邱雲非截然不同的存在。
整個學期下來他們都不見得能說上幾句話,所以邱雲非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如此強硬地闖進自己的午餐時間──許炎喆反著跨坐在邱雲非前座的椅子上。
老實說這讓邱雲非困擾,他並不想和這麼耀眼的人做朋友,旁人探究的目光會讓他如坐針氈。最重要的是,午間休息的這一小時是邱雲非趕稿的時候。他在網路上發表一些文章,長久下來累積了不少讀者──他這禮拜再不更新就要被催更的讀者灌爆聊天室了。
邱雲非試圖用眼神驅趕許炎喆──他只是不想失禮地對沒有惡意的人口出惡言,僅此而已。不過許炎喆叼著草莓蜜豆奶的吸管,一直低頭滑手機,壓根兒沒有閱讀到邱雲非身遭不歡迎他的空氣。
這個人到底是來幹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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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雲非發現許炎喆每天中午都會喝一罐蜜豆奶。意思是,許炎喆每天中午都會來找他準時報到,然後就吃他的午餐滑他的手機。久了以後邱雲非也懶得管他,捧著手機一下下戳著,手機鍵盤突突地響,恢復了一個禮拜兩次更新的節奏。邱雲非不想說話,許炎喆也不會打擾他,他們之間有著奇妙的默契,目前關係力矩平衡──這很好。
至於許炎喆原本的午餐小夥伴們會怎麼想,邱雲非不在乎。
日子波瀾不驚。
直到許炎喆發現了他網路作家的身分。
那是一個意外。許炎喆從背後叫他的時候他嚇得把手機扣到了大腿上,皺起了眉頭。
「靠,你粉絲也太多了吧。」許炎喆今天帶了兩罐蜜豆奶,一罐放到了邱雲非面前,一如往常地反著跨坐在椅子上,和邱雲非面對面,「所以你每天都是在打這些東西嗎?借我看一下──」
邱雲非拿起手機,把螢幕關掉,扯了扯運動褲,沒有說話。
「呃,很痛嗎,對不起,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邱雲非猛地抬頭,驚訝地看著許炎喆。被他知道自己在寫作其實沒有什麼,邱雲非只是還沒準備好讓別人知道,所以有點嚇到,但此時此刻,爬上後背的,是貨真價實的慌張。
「我……拿OK繃給你那天,發現你運動褲上有,呃,一條一條咖啡色的痕跡,國中班上有女生也會這樣,就是,你知道的,割自己。」許炎喆抓著腦袋,坑坑巴巴地說,「她的袖子上也有類似的痕跡,我……我怕我誤會了,所以一直不敢問,呃,你還好嗎?」
邱雲非深吸了一口氣:「不要,說髒話。還有,你有和其他人說過嗎?」
「什……喔,喔!沒有沒有沒有,你放心。」
「請你不要說出去。」邱雲非不想被貼上任何標籤,他不放心地補充:「任何人。」
「廢話,我才不……喔不對,我是說,你借我看你在寫什麼我就不說,怎麼樣?」許炎喆把插好吸管的蜜豆奶推到邱雲非面前。
像小學生一樣幼稚的交換條件。邱雲非卻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好像交易一樣,也把手機推到許炎喆面前。
「密碼四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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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炎喆捧著他的手機看了一整個下午。邱雲非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看不見許炎喆是什麼表情,只知道他頭一直低著。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著邱雲非的面看他的文章,他心裡的侷促揉雜著淡淡的興奮,好像有人一直在他腳心摳著,讓他一整個下午都沒能好好聽課。
一種被人剝開的羞恥感。
那天放學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回家,等捷運的時候,許炎喆突然說:「世界像一張保鮮膜,把我保鮮在……」
「閉嘴,不要在公共場合唸出來。」邱雲非踢了他一腳。
許炎喆笑著躲開:「又沒有人知道我在說什麼。欸,你有沒有想過保鮮膜上的細菌有多少?讓食物保鮮的到底是保鮮膜還是冰箱?」
邱雲非想說他一點兒也不在乎這個。
許炎喆繼續說:「如果你也是被保鮮膜包住的十七歲少年,那我大概就是上面的細菌。」
邱雲非瞅了他一眼,心道:是啊是啊,煩死人了。
列車進站的音樂響起,他胡亂揮了揮手:「你車來了,掰掰。」
「掰啦,明天見。」許炎喆倒退著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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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邱雲非更新之前搶先用他的手機看過一遍,當第一名讀者,成為了許炎喆的例行公事。許炎喆不知道怎樣的文章能稱作好,但他還是能看出邱雲非的文字十分流暢,雖然寫的內容有點陰鬱,卻也讓許炎喆發現了他非常細膩的一面。
居然連木棉花也捨不得踩。
許炎喆已經把邱雲非從以前到現在所有發表過的文章一一讀完,在沒有選擇下,他點開了邱雲非在發文平台上的草稿箱,意外地發現裡面居然還有不少庫存。
「你還沒看完?」
放學,班上的人散的差不多後,邱雲非一如往常慢吞吞地走過來,許炎喆卻不像平常一樣跟他說笑,僵在座位上說不出話來。
直到邱雲非突然臉色大變,一臉憤怒地搶走手機,許炎喆才讓腦子重新運轉起來。
草稿箱裡存放的是邱雲非的日記,一口氣看了好多篇才發現文字裡的主角就是邱雲非本人。許炎喆怎麼也想不到,邱雲非會把日記收在草稿箱裡,正如邱雲非怎麼也想不到許炎喆會翻到他的草稿箱裡。
邱雲非必須有個發洩的窗口,記錄他骯髒的思想、破碎的回憶和日復一日相同的恐懼,如果這些他不寫下來,總有一天一定會把他逼得發瘋。但是媽媽會檢查他的手機,所以為了避免被發現的可能性,他只能放在草稿箱裡。
草稿箱就像廚餘桶,他每天都會把餿掉的自己丟進去一點點。
沒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媽媽絕口不提,要他忘記。明明不許他忘記九九乘法表,卻要他忘記比鐵尺打在手心還痛的感覺。他只能盡量把壞掉的自己切下來丟掉,再用保鮮膜把自己包好,努力維持新鮮的模樣。
「你是因為這些事所以傷害自己嗎?」
「閉……」
「所以那天看到我被保鮮膜……才那麼生氣?」許炎喆繼續問。
「閉嘴!我叫你閉嘴!干你屁事啊!」邱雲非衝著許炎喆吼,一吼完就後悔了,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底氣對許炎喆吼,應該懇求他才是,求他千萬不要說出去。
邱雲非逃難似地跑了。
這世界就像一張保鮮膜,讓他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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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炎喆能感受到邱雲非明顯而刻意的迴避,整個午休不見蹤影,放學也是第一個閃出教室。許炎喆非常懊惱,他不應該在那時候提任何問題的。
愚蠢,太愚蠢了。
或許打從根本,就不該窺視別人的秘密。在看出來是邱雲非的日記時,就該立刻關掉,可是──沒有早知道。而且,許炎喆心裡竟然還覺得有點慶幸,他覺得這件事必須有人知道,就算他幫不了邱雲非什麼,至少他可以跟邱雲非說,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必須有人告訴邱雲非才行。
這並非同情──他們是朋友。
邱雲非不想看見許炎喆,他知道許炎喆沒有惡意,只要和他熟一點就能知道,許炎喆其實就是個好好先生,一腔熱血,還有點「中二」傾向。邱雲非不覺得他會跟別人說起這件事,更何況,這種事大概也不是這麼容易開口。
但他還是不想見到許炎喆。他害怕許炎喆露出同情的模樣,他不需要,哪怕只有一點點,也足夠讓他崩潰。他還更寧願被指責,至少他可以想辦法改進,可以努力變成一個「勇敢的男生」保護自己。
如果同情他的話,那他就會真的變得很不堪,他不要。
所以邱雲非想逃。
可惜許炎喆是屬於那種有問題就說開的性格,直爽、遇到難關就解決,永遠樂觀積極。這樣的人格特質邱雲非並不討厭,只是無端地覺得煩躁。
暱稱「細菌」的帳號每天都會傳訊息給他,多半是一些心靈小語,偶爾也會有幾張搞笑的長輩圖,邱雲非每天都已讀他,卻從來沒有封鎖「細菌」。
許炎喆沒有惡意。
就隨便他吧,反正他累了就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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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炎喆終於受不了了。
每日原創心靈小語榨乾了他的腦汁,他又不像邱雲非那樣文采斐然,隨便就能寫一首詩。
許炎喆堵住邱雲非的去路。邱雲非有些緊張,但他知道和一名田徑隊隊員比賽跑步實在不是個明智的選擇,跟在許炎喆身後低頭不語,他想許炎喆可能會揍他一頓,罵他智障,或是嘲笑他,說他噁心。
司令台後方是個好選擇,平常沒有人會去,而且現在是正中午,沒有人會想不開跑來這裡接受曝曬,四月的太陽已經足夠毒辣,邱雲非覺得今天自己又死去一點點。
「你是智障嗎?」許炎喆劈頭就說。
邱雲非低頭看著鞋尖,許炎喆往前走了一步,他就謹慎地退後半步,許炎喆「嘖」了一聲,然後塞了一罐草莓蜜豆奶到他手上──還是冰的。
「對不起,沒經過你同意我就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沒等邱雲非說話,許炎喆就接著說,「但是你可以罵我一頓,或是揍我一頓啊!幹嘛每天搞失蹤,也不回我訊息,你是不是不把我當朋友?還是你覺得我知道了就不會繼續跟你做朋友?」
邱雲非捏著蜜豆奶,抬起頭支吾著說:「沒,我就是……」
「你是不是覺得都是你的錯啊?」許炎喆打斷他,然後很不爽地踢了一下旁邊的白牆,留下一道灰色的鞋印──他還記得邱雲非不喜歡髒話。
邱雲非不吭聲了。
許炎喆獨自生了一會兒悶氣,正午的熱度逼出一顆又一顆的汗珠,髮梢上鑲著一些,白色的運動服更是在背後悄悄濕了一塊。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條融化的德芙,一樣塞到邱雲非手上,沒好氣地說:「秉著吃巧克力心情會變好的邏輯,從我姊那裡搶來的,不客氣。」
邱雲非摸到巧克力的背面貼著一張便條紙,翻過來一看。
他突然發現自己像冰過以後,放在正中午太陽下的蜜豆奶,輕易打溼了臉。
正午的陽光被枝枒梳理成小片的模樣,零零散散地落下,炙熱的陽光雨化去了邱雲非最後的鎧甲。
十七歲的少年慢慢地蜷縮在牆角,終於泣不成聲。
這世界就像一張保鮮膜,強行把他保鮮在十七歲的狀態。
沒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自稱「細菌」的那個人說
──沒關係,我替你分解。
作者簡介
L.U
台北人,2001年9月生。更喜歡縮寫的自己,簡單很好。
興趣也很簡單,寫寫字,畫畫圖,摸摸貓咪和搓搓貓咪和揉揉貓咪,不談人生。
小時候有過很多奇怪的想法,曾經夢想可以騎著黃金獵犬巡山,知道狗不能騎之後沮喪過一段時間,但依舊熱愛牠們,和貓。
最近告訴自己,每天都看天空二十分鐘就能變得幸福,目前持續努力達成目標中。
想書寫身邊的人、事、物,觀察生活角落的灰暗,同時相信著會有光的存在,世界是有點傷人,也有點殘忍,但我們可以原諒它,原諒自己,跟著光走。
就算文字會從記憶裡抽離,變得模糊,但願我想傳達的情感仍能在讀者心裡漾起漣漪。
期望自己今後也能活得認真而明白,或許做不了純粹的好人,但是好好做人。
並能徜徉文字之海,持續筆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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