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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時會考量日後影視化的可能性?平野啓一郎:「文學創作仍須以文學本體為依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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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山雅治、石田百合子主演的電影《日間演奏會散場時》改編自平野啓一郎同名小說。(圖片來源 / 平野啓一郎官網

 

今年(2019)是日本作家平野啓一郎(Keiichiro Hirano,1975-)出道22年,1997年還在念京都大學法律系的他就以《日蝕》拿下芥川文學獎。《日蝕》寫的是歐洲中世紀的鍊金術士,並非日本文學常見的題材。最初是投稿到《新潮》雜誌上,當時的總編輯前田速夫公開徵求年輕人新作,正是前田先生將它重點刊出,還以「三島由紀夫再世」定位平野啓一郎,讓他在上個世紀末像超新星一樣在日本文壇一炮而紅。

之後平野陸續出版了《一月物語》《葬送》。前者描述明治時代日本詩人的療癒之旅,後者以19世紀法國音樂家蕭邦的戀情呈現當時歐洲社會的動盪。三部小說看似跟日本當代社會無關,平野卻都能引來注目,正如芥川文學奬評委對他的推崇:「雖然描述古歐洲,但卻能讓現代日本人理解並產生共鳴。」

平野啓一郎曾說過:「我的小說,很大程度是想寫人在這個世上究竟要怎麼活下去。我希望我寫的小說,人物不只是去經歷我構思的情節,更希望看的人能夠透過小說裡的人物思考自己人生。我喜歡的作家三島由紀夫托瑪斯.曼等人的作品都有這樣的特質。」

2017和2019年,平野以《日間演奏會散場時》《那個男人》,分別再拿下渡邊淳一文學獎和讀賣新聞獎。新經典在去年跟今年陸續推出中文版,明年2020國際書展更邀請平野來台跟讀者見面。屆時還有《日間演奏會散場時》電影上映。在期待作家來訪前,針對兩本中文版向作家提問,以下是這次的訪談。

日間演奏會散場時

日間演奏會散場時

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



Q:《日間演奏會散場時》改編電影版,十一月剛在日本上映。票房成功之外也收到好評。想從電影改編這個話題開始請教您:看了電影的感想是?

平野:因為原著是融會了各種複雜主題的長篇小說,很難完整收入2小時的電影裡。不過電影雖然壓縮(也省略)了劇情,整體而言非常尊重原著,我認為是一部很美的電影。不僅僅是畫面美,演員的演技還有音樂也很棒!


Q:日本有許多暢銷的小說漫畫改編成影視作品,影響許多文字創作者在寫的時候就考量到日後影視化的可能性。但我們認為您的作品不同,可以談談這個嗎?

平野:因為日本的書市銷售狀況不佳,我從「媒體組合(Media Mix)」的思考方式出發,對於小說被電影化有很高的期待。不只是期待電影觀眾,也期待電影的宣傳效果。然而,我認為文學創作仍須以文學本體為依歸,克己自律地遵守這樣的原則去寫作,因為文學能用文字徹底表現影像所無法表達的思想與心情。

其實,我認為與其將長篇小說濃縮成2小時的電影,將短篇小說擴張成2小時的電影會更好。黑澤明導演就經常這麼做。但是,短篇作品往往無法形成話題,應該不易通過電影的企劃會議吧……

Q:《日間演奏會散場時》被宣傳為大人的愛情,這個定義會侷限了您的寫作意圖嗎?

平野:那終究是「宣傳文字」,和創作無關。但是,在這個複數層次結構的故事裡,的確,應該是有「大人的戀愛故事」要素,所以我覺得這樣講也不壞。然而,與其說是「戀愛」,不是說是「愛」還來得適切。

Q:在《那個男人》中,我們讀到您處理現代人對自己所愛的人到底是誰的困惑。平野先生似乎對現代人在人際關係上痛苦很有感受?

平野:目前的社會中,經濟上的落差日漸擴大,出生背景對人的一生有極大影響的社會已經來臨。同時,隨著網路的出現,人被自己的過去束縛的力道愈來愈強。在歐洲,已經開始承認人有「被遺忘的權利」。

在這樣的時代,我思考了「人從過去被解放而自由生存」的可能性。對於相愛的兩個人而言,所謂的過去,真的是必要的嗎?另一方面,關於人類的「責任」,不就是讓過去「歸零」的原因嗎?

Q:《那個男人》也探觸到當代社會中人們對自我身分的焦慮。可以多談談這點?

《我是誰?──從「個人」到「分人」》日文版

平野:理解自我身分的新方式,就是我近年創作的小說的主題。「我是誰?」「其他人又是誰?」去理解這些問題,是在這世界存活下去的基礎。

雖然還沒有中文譯本,在《我是誰?──從「個人」到「分人」》(私とは何か~「個人」から「分人」へ)這本書裡,我提出了「分人」這個新概念。這本書的重點,就是試圖對每個人心中,因著不同人際關係、人格發生變化乃至於具有複數性質,做出肯定的評價。這本書將分化出的各個人格,相對於具有「無法切割」意義的「個人(individual)」,以創造出的「有切割可能」的「分人」語彙相互對照。

Q:有評論提到您的近作《日間演奏會散場時》跟《那個男人》這兩本書在風格上跟過去不同。這兩部文學小說都有清楚的類型元素(愛情、懸疑),又和一般的類型小說讀來明顯不同。請問您是否刻意要打破文學小說與類型小說的分界?以及,在類型的形式下將文學的質地掌握得這麼好,您如何做到這一點?

平野:我幾乎不讀所謂的「大眾文學」。也不是討厭,只是就結果而論是如此。因此,我下意識不會去接觸「大眾文學」。然而,我因為對人類的認知系統有很大興趣,也常思考現代人對哪些事物抱持著什麼程度的關心,將這些想法反映在小說上,結果就是,我雖然寫的是文學作品,卻被評價為「易讀」,這就是我的寫作所呈現的樣貌。

Q:《那個男人》裡有個很重要的時間點是東日本大地震(311),不過您的寫法讀起來客觀而不沉重,您是怎麼看待這對事情對日本人的影響?

平野:這段經驗已經是日本人無法逃避、非常巨大的事件。即便我沒有打算刻意描寫震災,在書寫2010年代為背景的小說時,都不得不提到。

Q:回到最初期,是什麼原因讓您年紀輕輕就走上小說創作之路 ?

平野:開始喜歡文學,是在14歳時讀了三島由紀夫《金閣寺》,當時受到非常大的衝撃,之後開始忘我地讀書。

我開始寫小說是17歳。「對現實不滿」這樣的感覺,一直是我創作的根本。還有各種樣貌的孤獨。從這裡出發,或許是要追求瞬間的解放感吧,又或是為了回歸現實、或在現實中存活而思索,在不同的作品中,施力點也不一樣。

Q:最後,請教平野先生,如果可以變身,您希望自己變成什麼樣的人呢?

平野:我從以前就很崇拜音樂家,還因此遭受挫折。因為很清楚自己沒有這方面的才能,非常憧憬能站在舞台上,全身心承受觀眾亢奮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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