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樂叫我小朋友,但我長她一輪,稱姊剛好,叫姨也不為過。我清楚記得第一次見面前,公共電視團隊對我耳提面命也搞得我戰戰兢兢,畢竟這聰慧女孩在文壇初試啼聲便一鳴驚人,寫出了讓全台灣家長們心驚膽跳的《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
見面那天是在我們因籌備改編影集而租下的辦公室,坐下一聊開才發現一桌六人有四個雙魚座,而我和曉樂竟都還是AB型。曉樂後來常說這是1/12乘上1/10,也就是120個人當中才會碰到一個的緣分。曉樂回家告訴她媽媽這件事,曉樂媽媽的反應竟是:「那她是不是也很奇怪?哎,AB型要一個A遇到一個B,有時候像一點,有時候都不像……辛苦她媽媽了!」能得到這結論,想必是曉樂媽媽一路走來也百轉千折,點滴在心頭啊!
所以,我很想問問曉樂媽媽,當她讀完《可是我偏偏不喜歡》之後,是不是也拿到了合於心意的開罐器?
而我私自把這本書當成是曉樂給家人、給女孩,給自己的情書,也是寫給這個世代的療傷止痛藥和下個世代的生存備忘錄。
生而為人太辛苦,被傷害、傷害人甚至是自傷,尤其身為性別角色中弱勢的一方。我們時常放在枱面上高談闊論的女性議題,在枱面下的日常依舊隱晦。曉樂誠實地凝視自己的身體,青春期路經的顛簸,初初愛戀時的討好計較,對我來說充滿了既視感。原來到現在,女孩們仍要在煙硝中摸索著匍匐前進。常常感嘆,我們能好好長到現在實在太不容易,但也因為這樣我們學會舔舐傷口,再甚者,就像曉樂可以寫下一張地圖,提示我們修復療傷的所在。
在我拿到書之前,曉樂寄了其中一個段落給我:「正確的結果從來不只結在新娘的那束捧花上,正果也喜歡落在,察覺自己沒辦法再愛的戀人的門前⋯⋯」,看著這如同靜思語般的箴言是這女孩參透了我的故事,說著我這個四十多歲剛分手,不結婚,沒孩子,養兩隻貓,打了所有政治不正確的勾勾,最想站上木箱吶喊的話。「不想結婚的人們,應值得一次鼓勵……在天災滿布的現世中,他們調節著人禍的比例……」看到這裡我簡直覺得聖靈充滿,好似身為女性多年、卻不盡所謂女性義務的羞愧頓時得到救贖!
難怪曉樂叫我小朋友。
被言情小說和少女漫畫餵養長大的我,如果在當時有人穿過蟲洞把這本《可是我偏偏不喜歡》放在我書桌前,或許我的聖母病症可以減緩、或許我可以好好跟「鉑銥男孩」告別、或許我可以不在天平上躊躇、或許我可以接受不在位置上的父親、或許我可以大聲說出我是肥狗我驕傲!
內心那個一直待在青春期不肯長大的我,透過曉樂的文字,被好好擁抱了。然後,我可以走出來,繼續長成一個接受自己的女人,這女人可以堅定的說出:「可是我偏偏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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