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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這麼憤怒嗎?——何献瑞,《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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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献瑞
(攝影/陳昭旨)

美國作家保羅奧斯特Paul Auster)有感生命的貧乏,大學畢業後,當了幾年的船員,想讓生命有不一樣的眼界。我以為,36歲的何献瑞也許有一樣的困境,台大工管系畢業後,便長住汀洲路週邊,在公館的咖啡館寫作,在附近的酒吧喝酒,日子像鹹魚一樣被倒吊著風乾,千年不變。

何献瑞沒有出海當船員,倒是2007年機緣巧合去了一趟印度垂死之家當志工,他看到「行善」這件事:「台灣人很喜歡揪團一起去,有的是為了要讓『履歷』精采一些,有的是為了展現救人的道德高度,有些是金融界菁英去贖罪,行善很多時候都不單純…。」看來,他生命的主題關鍵字不是貧乏,而是憤怒。

跳吧
跳吧
他新出版的小說《跳吧》依據2009年的初版刪掉了數萬字,「刪最多是文青式的憤怒指控。」 即便是修改後的版本,還是可以找到一些憤怒的痕跡:「每個世代都有自己的特徵,台灣現在當權的世代,價值觀混亂,一切都以自身利益考量。」、「現在搞政治的,全都是從美國回來,什麼都想像美國,但是美國花的是世界上所有人的錢…。」、「中國、中國、中國,好像沒有中國會死一樣,如果每個人都這樣想,那還當什麼兵,趕快統一就好了。」

他甚至連綜藝節目也看不慣,「以前覺得談話綜藝很好笑,但愈看愈覺得我真的關心一個女藝人卸妝的模樣嗎?再瞭解到,發現整個電視生態是被少數幾個製作團體所壟斷,我很生氣…。」所以,他已經把有線電視停掉了。他說起台中眷村老家改建土地被政府賣給財團,仍帶著氣憤。問他最近開心的事是什麼?他惡作劇一笑:「核電廠螺栓斷掉了就要爆炸了,台北的房價就要跌了。」他連開心的事都是繞了一個彎的「憤怒」。

這似乎是出生於一九七○年代這群人的特色,青春期成長經歷了富裕狂飆的社會氣氛,踏入社會工作沒幾年,卻發現整個台灣社會是往下坡,於是有一種集體的失落、挫敗。上個世代面對社會不滿,還有社運、學運作為出口,到了這個世代,他們相信的事不多,能做的反抗就只剩自嘲了,好比期待核廠爆炸這種黑色幽默。何献瑞的小說反應的便是這個世代的焦慮和世界觀,《跳吧》談了像他這個世代如何面對過去的歷史,面對現今社會、面對中國的焦慮和彷徨。

憤怒和美好夢幻的事物有時是相伴而來的。何献瑞另一個廣為人知的身分是背包客棧的站長,初早是在網路上分享遊記,「後來發現,寫遊記都是看到一些好玩有趣的事,但一回到台灣,打開電視,翻開報紙,怎麼都是這樣的事?落差很大。」於是,旅行這件事成了一種「溫柔的傷害」,反成了滋養憤怒的沃土,也成了他開始寫小說的動機。

黑暗中的人
黑暗中的人
他沒參加文學獎比賽,大四才開始認真讀小說,形容自己是「粗魯」的人,不是「明門正派」的出身,談到小說的前半段有點保羅奧斯特《黑暗中的人》的味道,結尾很「後設」,他說:「我不管什麼後設,我是個粗魯的人,沒想那麼多,只是照著故事情節走到那樣的結局。」

因為是個「粗魯」的人,所以常掛在嘴邊的是:「我改天去炸了總統府,你們也不要太訝異。」但想了想又說:「這個時代,就算炸了總統府也沒用啊。」談到批評尖銳的言論,又說:「我心沒那麼壞,只是講的話不討喜而已。」他撫著自己這本砂紙封面的小說:「寫這種東西,應該也很難賣啦,沒人要看,但說實在,它賣太好,成了流行,又不是我的初衷了。」

他真的這麼憤怒嗎?口口聲聲說要炸了總統府,做過最違法的事是酒駕,「被帶到警局,第一個動作是打電話叫我女朋友,要記得幫我餵狗。」此刻,他的科基犬正繞著他的腿打轉,這個世代的憤怒是這樣真實又虛無,猶如吵雜的政論節目,喋喋不休,沒有出口,能做就只剩生氣而已。

 

何献瑞
何献瑞
(攝影/陳昭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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