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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學著讓恐懼報數》王姿雯:希望我的詩像一根細針,穿進心底的恐懼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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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王姿雯而言,寫詩,或許是她撫慰這副敏感心靈的方式。

她大學念文學,研究所負笈英國,研究普拉絲(Sylvia Plath)的詩作。回國後,她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未曾認真動筆創作的她,決定去報名寫作班。從散文、小說寫到詩,她發現,只有詩最能補捉她許多「瞬間」的感受。

她於是開始寫詩,大量讀詩,如天啟般被楊牧的詩作擄獲,她視之為神,竟持續五、六年僅讀楊牧,「大概是發現了最好的東西,無可挑剔。」然而,她也逐漸意識到自己的遣詞用字受到影響,對一個創作者而言,這並非益事。

直到以詩作〈情事〉獲得林榮三文學獎首獎,王姿雯才找到自己的語言與風格。〈情事〉以四個節氣為詩分段,借天借地,敘述一段情感的起承轉合,文字精煉優雅,當年的評審陳育虹評論這首詩「充分掌握詩的留白、掩映之美」。但得獎後,王姿雯也愈寫愈挑剔,愈寫愈慢,時時刻刻自我提醒不要沿襲既有套路。「我希望我的詩像一根磨得很精細的針,可以穿進心底的恐懼之處。」




我會學著讓恐懼報數

我會學著讓恐懼報數

2018年底,王姿雯終於出版了第一本詩集《我會學著讓恐懼報數》。詩集名稱選自書中〈入秋〉一句詩,貫穿了詩集的基調,以四季定名分輯,依序為:躁鬱之夏、憂鬱之秋、邊緣之冬、徘徊之春,娓娓寫出島上四季隱隱不安的情緒。她刻意不以春夏秋冬為序,而是依自己的喜好排列,「我在夏天比較常寫作,夏天比較符合我的生命特質,強烈、熾熱。」

完成〈情事〉後,王姿雯有意識地繼續將二十四節氣入詩,雖然台灣的節氣變化不顯,但高敏感的她總是有感於季節轉化,日常生活逼人,情緒積聚心底,她以詩抒發。例如收錄於「躁鬱之夏」的詩作,便是她在夏日寫的詩,情感濃密而燥熱,如〈大暑〉首段:「一大早的,你自我的肩胛骨抽出/一株倔強的樹/綠葉朝天際碰觸,而我說/我害怕,這樣未知出處/風起雲湧的蟬鳴,這樣嘹亮/呼吸的狂喜/是否關乎一股/墜落的力量」。乍生乍滅,感官全開,激烈昂揚。


王姿雯習慣將平日感懷累積在手帳上,創作時再取出翻看摘選,她寫得慢,平均每月一至兩首。仍是上班族的她,通常在周末創作,詩作開頭的第一句最耗心神,「我寫每首詩之前都會懷疑自己還寫得出來嗎,要到第一行出現才比較放心。」也因此,她詩作的第一行,通常引人注目,意象精巧,如這首〈大雪〉:「冬日裡,生性軟弱/獨鍾無骨之物」。

作家陳芳明在詩集序言中分析王姿雯的詩作,「她所牽動的感情,總是借用自然景物來反襯」。有趣的是,王姿雯筆下的「自然」並非明確的對象,無可遊歷、賞玩,而是抽象概念,藉以拉出距離,將敘事者的身體感抽空,頗具宗教意味。她在〈情事〉中寫:

那麼來破碎我
凝視我當我凝視山在
進逼,逼我成河
決定我,決定流向

面對這番詮釋,王姿雯笑稱自己的確是個宗教控,「我很喜歡參觀教堂或廟宇,但我不是佛教徒或基督徒。只是一直想接近不可知的神性。」她的床邊擺著聖經,是她的睡前讀物。

詩人話少,不擅長篇敘述,但她有太多感受需要捕捉,尤其生活在這座顫顫巍巍的島上,便是紛亂心緒的源頭。如同她在後記的短文中提到,曾有外國朋友對她說:「每次台灣出現在國際媒體上,一定是有問題。」她才意識到,原來供她安逸生活的家鄉,其實是外人眼中的未來戰場。於是,她得記下每個不安的時刻,開戰前的騷亂與擾動。

她透過詩作,讓恐懼報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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