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起床後,忽然發現自己不想離開床的經驗?
我不是說賴床,也不是說昨天通宵好不容易睡了三小時又得上班,更不是必須去見一些討厭的人,做些討厭的事情,我說的和任何外務都無關。我說的是,你身體功能幸運地運作如常,你也不是很難過,但你就是無法走下床。
這時候你的腦袋同時想著快樂與不快樂的事情,記憶混淆,你分不清處究竟什麼才是什麼。這不像是當壓力解除後才忽然發現自己原來處於高壓狀態下,或者離開一段損害自己存在感的感情關係後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竟然一直在挖自己牆角,不像是楊瀅靜絕版詩集《對號入座》的〈魚覺得冷〉中所寫那樣事後回顧,清楚發現:「從來不覺得那時的快樂是快樂/但那的確是快樂」,你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是比較接近楊瀅靜詩集《很愛但不能》中〈偽善〉那樣所述,「不管你信不信/下雨了但/我沒那麼傷心/為什麼」,一種被困在中間的狀態。被所有人遺棄了,但還沒有感覺到悲傷,悲傷之前的那幾秒鐘,放大時間停格反覆循環。
你有發現通常派對結束後,這種狀況非常明顯嗎?
在狂歡過後(任何形式的狂歡,派對不是只有飲酒跳舞尖叫),忽然清醒的那一秒鐘,像是神的惡意玩笑。
隔天下不了床(完全不是與性相關),躺著一整天連動也不想動,你不知道怎樣和他人解釋,你不能說你很難過(因為那是謊話),但你也不能說你不難過(因為那也是謊話),你不能說我需要休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是哪裡累了),你不能說你需要空間(因為他們都不會理解你此刻連打開房間門都會用光你所有力氣,他們不會明白為什麼你不接電話)。
躺在床上,躲在房間,一句話也不想說,腦袋什麼都沒有,卻同時什麼都有。
你知道你其實可以假裝。大多數的時候,你會站起來,走去浴室洗臉,你會看著鏡中的自己,告訴自己:你很好。你可以的。你會穿好衣服,走到外頭與其他「朋友」見面,你們會聊昨天的派對有多好玩,你們會一起咒罵某個性別歧視的市長,你們會討論要怎麼改變世界。
但你知道那都是假的。
你知道你雖然站在人群中,但你並沒有真正離開房間,而你也無法改變這個現狀。
楊瀅靜的〈他說〉中完美闡述了這個狀態,詩中說:「他說不能就是/譬如夕陽譬如落花/譬如落黃/很美但不能/很愛但不能/堅定到無可奈何」。
你知道你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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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出自楊瀅靜《很愛但不能》
他說不能就是
譬如夕陽譬如落花
譬如落黃
很美但不能
很愛但不能
堅定到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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