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尼讀繪本】「我是爸爸，我只是做爸爸該做的事。」──讀《擠奶爸爸》與《熊爸爸》

擠奶爸爸

《山羊安靜的故事》系列共7冊，其中之一為《爸爸擠奶》

田島征三早期有一套七冊的《山羊安靜的故事》（1981），作者自言是家畜「圖畫日記」，這於他作品群中是獨一的，以他自家新養的山羊「安靜」（因為牠剛來時一直叫，只好叫牠「安靜」）為主角，書中就四個角色：爸媽、山羊、我（女兒為敍述者）。其中安靜發情、生產那幾段，也都真實描繪，沒有避諱的，特別是《爸爸擠奶》這本，大概是史無前例吧！

因為小羊被送走了，安靜的奶脹得鼓鼓的。於是爸爸（作者本人）幹勁十足地要開始擠奶──雪白的奶，發出噝、噝的聲音，噴了出來。

看似順利的擠奶，翻到隔頁就被踢飛了──哇啊，我擠癢你了嗎？

接著爸爸拿出大鐵鎚，在地上釘了兩根木樁，把安靜的後腿，每一隻各牢牢一圈圈綁在柱子上。這些「暴力動作」一概以圖呈現（下圖），安靜雖後腿都被捆住，最後還是用牠的身體壓翻了爸爸（奶也打翻了）。

爸爸以「暴力」的方式來擠羊奶。（圖／《爸爸擠奶》內頁）

爸爸不開心了，把羊拉到小屋，這次，捆了三處，脖子、肚子、前腿（下圖）。

女孩不喜歡幹這種事的爸爸，看起來順利沒幾秒後，羊再次發威，把後腿踩進奶桶，濺了爸爸一身。

綁腳不行，爸爸接著綁起了脖子、前腳跟肚子，女兒開始看不下去，（圖／《爸爸擠奶》內頁）

三次擠奶失敗後，爸爸也沒輒了。一直旁觀爸爸的女兒說話了：要不，讓安靜一邊吃牠最喜歡的麩皮，一邊擠奶吧！小孩（現實中也有可能是母親）順利解決了擠奶問題。

作者描繪男性想要擠奶的幹勁、那股蠻力、甚至是令人覺得粗暴的、不舒服的手段，似乎無意卻突顯出男性的本能暴力，對比女性使用的溫和方式，你不得不對「爸爸擠奶」這件事留下深刻的印象。書中末句：擠奶，是爸爸的工作。／產奶，是安靜的工作。

我產生小小疑問，為什麼擠奶不能是媽媽做呢？是因為作者本人「享受」擠奶的成就感嗎？

無論如何，田島征三是一位用雙手觸摸過土地、觸摸過生命的人，有著一股徹底經歷生命的人才畫得出來的力道與生氣，那股氣勢一直深深吸引我。這套書比起他其他「控訴」、「媒材實驗」以及早期的民間故事系列，是相對單純又可貴的。

熊爸爸

佐野洋子似乎有不同風格的繪本作品，繪本產量其實很多，但大部分時候被聚焦於那本《活了一百萬次的貓》，以及有繁中翻譯的那幾本，其他像是《一條生魚》（さかな1ぴき なまのまま）、《奶奶你聽，是那天的聲音》（あのひの音だよおばあちゃん），文字量大、對話量多，也都是令人吃驚的好作品；《熊爸爸》（ねえ とうさん）又是另一種「偏暖」的故事風格，不過，既使是在看似「偏暖」的作品裡，還是有些反諷或言外之意。

活了一百萬次的貓

《一條生魚》（さかな1ぴき なまのまま）

《奶奶你聽，是那天的聲音》（あのひの音だよおばあちゃん）

《熊爸爸》

故事是只有母子的偽單親家庭，爸爸長期外出工作。本書的背景也和《三隻小熊》稍微連結，三把大、中、小椅子、三份餐具、森林中的小木屋。

爸爸回來時是：「背著裝滿禮物的背包」，「熊爸爸和熊媽媽使勁地親嘴。」
（潛台詞／畫面：小熊在底下看傻了）

親個不停的熊爸爸熊媽媽，小熊在一旁被忽略。（圖／《熊爸爸》內頁）

「熊爸爸一上床，就呼呼地睡過去了，像一座大山，一動也不動。」
（潛台詞／畫面：小熊在一旁窮無聊）

一回家就倒頭大睡的熊爸爸，讓小熊覺得無聊。（圖／《熊爸爸》內頁）

隔天，小熊問爸爸能不能帶他到外面玩，每一個玩意都是小熊提出，爸爸一直處於「被動」的狀態，彷彿他不知道該怎麽和小孩相處，但小熊玩得很樂就是了。

接著故事的轉折是，他們遇到了一處被大水沖走的橋，爸爸折斷了大樹架成橋，小熊明顯對這種「英雄」行為佩服極了，連誇兩次：「爸爸真偉大！」、「爸爸，我為你自豪，你不愧是我的好爸爸！」

可是，熊爸爸卻輕聲地說：「我不過是隻熊，一隻狗熊啊！」

這是簡中版唐亞明譯文，「狗熊」二字似有「失敗者」之意。令我不禁納悶，難道這世界上會有男性自稱自己為「狗熊」？後經友人確認，應該譯成：

「我是隻熊，我只是做熊該做的事。」（或表現出熊的樣子。）

本書令我不解之處，是作者賦予熊爸爸一枝拐杖，熊爸爸帶著小熊外出時都一直持著手杖（紳士風不成？）；這位外出工作的爸爸，於情於理上不致於「老」到得使用拐杖，難不成是作者想老化、醜化父親形象的用意？

熊爸爸拐杖不離身。（圖／《熊爸爸》內頁）

佐野洋子對繪本文字的故事能力其實是不容小覷的，當然，《熊爸爸》較明顯是描繪小孩小時候崇拜父親的那種眼光，那種「無知」的可愛──我長大後要變成爸爸！做跟爸爸一樣的事情！（這種情結想必為人父母不陌生）。

不要小看這種看似日常的溫馨繪本，它還難得體現了男人那隱隱約約對命運妥協的模樣，當孩子熱切地稱讚他，他不過是輕聲說：「我是爸爸，我只是做爸爸該做的事。」

看更多不同父親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