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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評.外文書】胡培菱:〔奈及利亞〕阿契貝在80歲投下的震撼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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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評.外文書】bn
 
There Was a Country: A Personal History of Biafra
There Was a Country: A Personal History of Biafra
奈及利亞文學巨擘阿契貝 (Chinua Achebe) 甫在2012年末,以80多歲的高齡,再次出版了一本撼動出版界的回憶錄《There Was A Country》,只是這次他驚動文壇的原因,好像已不是當初他的處女作《分崩離析》(Things Fall Apart)中那一針見血的犀利。

阿契貝在半個世紀以前的1958年出版了一鳴驚人的《分崩離析》,描述奈及利亞前殖民時期Igbo族群的社會文化,與白人殖民者的宗教文化,相碰撞所引發的衝突。阿契貝是奈及利亞殖民時期英國教育下所培養出的第一代知識分子,他的英文書寫流利,批判殖民政策的主題與50、60年代反權威的思潮主流一拍即合,《分崩離析》不但成為非洲殖民小說的濫觴,也很快就成為每個文學系學生的必讀作品,更讓阿契貝名利雙收、舉世知名。

分崩離析
分崩離析
新作《There Was A Country》也是批判,但批判的不再是西方殖民者,而是60年代的奈及利亞政府,及因為世界強權的姑息而造成的Biafra國家悲劇。阿契貝所屬的 Igbo 族在奈及利亞有如當初在歐洲的猶太人,他們普遍經濟能力強、教育程度高,在奈及利亞脫離英國獨立初期,稱霸了奈國的經濟教育政治等各個層面。他們的獨占引來了奈及利亞其他族群的不滿,於是在1966年的軍事政變之後,Igbo族人開始遭到殺害與迫遷。
阿契貝-1
奈及利亞作家,文壇巨擘阿契貝(圖/ Stuart C. Shapiro)

Igbo人無法接受由他們一手推動才好不容易從殖民中獨立的國家,現在居然反過來迫害他們,也驕傲地認為他們族內人才濟濟,沒有必要依附奈及利亞其他族群,於是在1967年毅然決定在奈及利亞東南方自建一國,稱為 「Republic of Biafra」(必爾法爾共和國)。許多Igbo名人,包含阿契貝在內,都在這新興國家裡位居政治高層,前往各地演說爭取國際支持。但奈及利亞當然拒絕承認這個自立門戶的分裂新國家,雙方於是展開激烈戰爭。

阿契貝-2
在Biafra內戰中的飢餓兒童
(圖/ Dr. Lyle Conrad)
奈及利亞挾其軍事優勢封鎖Biafra,實施禁運,使得 Igbo人大量飢餓致死、兒童各個營養不良肚凸骨瘦,但當他們面臨如此慘絕人寰的人道災難時,世界各國卻始終無人干涉、無人聞問。內憂外患的Biafra最後只撐了三年,在1970年宣布戰敗,驕傲而挫敗的 Igbo人只得再回去當奈及利亞人。阿契貝《There Was A Country》講的,就是他在 Biafra 政府服務期間的這段回憶。

《There Was A Country》的出版有如震撼彈的原因在於,過了半個世紀、早已移居美國安居樂業的阿契貝對於當初 Biafra的獨立夢碎居然依舊難以吞忍。從回憶錄書名「There Was A Country」 就可以看出阿契貝的執著,因為當年承認 Biafra的只有零星幾個非洲小國,Biafra 有國歌、有獨立宣言、有憲法、有國旗、有政府基本組織架構等等,但距離成為真正的獨立國家其實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阿契貝顯然不在乎這些,對他來說 ,Biafra 存在過就是存在過,不管別人承不承認:there WAS a country!他在回憶錄中也一再呈現對於 Biafra 的歌頌與懷念,在人們對於 Biafra 的印象仍普遍為飢餓人民、血濺殘殺之下,阿契貝所提到的例如當年代表人民周遊列國、被政府禮請撰寫憲法、或是開著積架 (Jaguar) 名車逃難等等細節,都不免顯得有失重點而幾近荒謬。

另一方面,阿契貝在回憶錄後段火力大開批評當今的奈及利亞,認為戰後的奈國鼓勵庸才、壓抑人才,才導致奈國在各方面不斷退步。但早已不住在奈及利亞的阿契貝,是不是真的看得清楚奈國的現狀呢?抑或是他的批判其實是一個跨不過Biafra的 Igbo名人,習慣了西方媒體一貫對非洲的偏頗報導後,順水推舟的偏激反擊?

Half of a Yellow Sun
Half of a Yellow Sun
其實,奈及利亞在阿契貝之後,培養出不少新一代的文人,並不如阿契貝眼中的一無是處,視阿契貝為啟蒙老師的奈國年輕女作家奇瑪曼達.恩格茲.阿迪契(Chimamanda Ngozi Adichie)就是一例。巧的是,Adichie 在2006年也出版過一本有關於 Biafra 的精采小說《Half of A Yellow Sun》。這本小說雖然是以戰爭為主軸,卻是以「人」為基調,沒有太多政治著墨或歌頌或仇恨,就是專注地描述Igbo平民如何在戰爭及物資缺乏中好好活著。在很多方面來說,《Half of A Yellow Sun》對於戰敗及夢碎的處理,都比阿契貝在《There Was A Country》來得謙虛及適切。

Biafra 的獨立之夢,是回不去了。但阿契貝似乎從沒有接受過這個事實,又或許,享負盛名的他認為,他永遠沒有必要接受。


胡培菱
美國Rutgers大學英美文學博士,台大外文所碩士,政大英語系學士。主修種族研究、人權與文學、後殖民新殖民理論及世界文學。得過一個文學獎、一個碩士論文獎、部落格「萬事美好」獲全球華人部落格大獎評選為推薦優格。現任大學教師及專業書評家。一個德混血小美女的媽媽,相信孩子眼中的世界與書本,同樣需要大人們去思索與質問。專欄文章見於《The Big Issue》大誌、MOT/TIMES、《旅人誌》。譯有童書《不歡迎大象》。個人信箱peilinghu@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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