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你切出自己生命中的某三天,你會想起什麼?
可能是一場遠離平日的旅行遊走,可能是一次翻天覆地的爭吵冷戰,可能是一回椎心刺骨的生離死別;也可能什麼都沒有,平淡如水,讓你一絲記憶都不存,如同尋常的每一天。
朱國珍提取了一個16歲男孩的三天,讓他看見自己母親的一生,寫下這段時間的故事,《三天》。
1997年出版《夜夜要喝長島冰茶的女人》後,朱國珍從原本空姐的工作,轉進華視新聞部跑記者,再到夜間新聞擔任主播;外型甜美的她,一度是國軍《莒光園地》的主持人,成為無數軍中弟兄的夢中情人。工作的忙碌,讓她與創作愈離愈遠,除了2001年推出《自由時報》專欄集結的《貓語錄》,以及在2003年以一篇〈月光遍照〉獲得第五屆台北文學獎散文類獎項之外,朱國珍在文壇,幾乎要銷聲匿跡。
「中間為什麼都沒寫?一開始是沒有時間。工作、結婚、生子、照顧小孩……〈月光遍照〉是我最後一篇文章,之後就寫不出來了。」朱國珍說。
約莫十年之間,朱國珍歷經種種人生悲歡離聚的轉折,縱使一直記得對於寫作的熱情,卻多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擱置。真正驅動她重新回到文學之路的,是遠在花蓮的東華大學創作與英美文學研究所。
一直認為自己書寫底子不夠厚的朱國珍,於2007年進入了朝思暮想的創作與英美文學研究所。所上規定,每個學生一定要寫出一部作品,不限小說、散文或是詩,但若沒寫出來,就無法畢業。「很多學長姊最後沒寫出來,就沒拿到學位。所以要說《三天》是我的畢業論文,其實也可以。」
碩二上學期,朱國珍修習作家李永平的小說創作課程,作家教授殷殷切切,希望同學們不要虛擲光陰,要及早開始構思畢業作品。「但一方面我離開學校已經很久,中間也沒有很認真在創作,再回來寫,的確很難下筆。」雖是感念與折服於老師教學的用心,朱國珍卻一直掌握不到書寫的要領。「我一開始想寫的小說叫『慾望媽咪』,希望透過一個強勢的母親如何對待自己學齡的孩子,來探討現行教育制度。可是思考了快兩年,到碩三還想不完整。後來想要改寫熟女的情慾故事,也是不了了之。」一個跟教育相關的寫作想法,卻配上「慾望」兩字這樣直白到俗氣的名稱;或者是尋常可見的、熟女的內心世界,凡此種種,朱國珍說,這都像是前世的遺毒惡習,看出她與文學是多麼疏離。
「你愛我愛你的方式嗎?」這個句子,或許可說是《三天》這部創作的濃縮。不少讀者將《三天》視為朱國珍的半自傳,她不諱言的確有部分內容取自真實的生活經驗,例如流浪貓啣著老鼠頭送給女主人的情節,那場景發生的當下,讓朱國珍更加確認,愛不能只是單向的認定,必須是雙向的共識。「每個人都用『我是為你好』當理由來提供意見,他們沒有錯,那也是愛。貓也只是想送給女主人牠覺得最好的東西。但你最好的東西,並不是我要的啊。」
於是朱國珍選定了一個男孩,在生命最末的三天,拉扯出他不曾知曉的、母親身上所背負的過往包袱,看見那些以愛為名所刻蝕的傷痕。「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傷痕,但人都有能力去扭轉傷痕。心理學家們總是說著原生家庭如何如何,但我認為原生家庭不是一種宿命或原罪。我不相信這種事。」朱國珍說。
「其實,支撐我把整本書寫完的動力是我兒子。我想在自己還能說、還能寫的時候,告訴他我有多愛他。人生有很多變化,你怎麼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身為歷經一番人生變異的母親,朱國珍用自己的畢業作品,對自己孩子說愛;身為重新執筆的作家,朱國珍以一部精煉的小說,告訴每個閱讀的人,不管遭遇什麼難題,永遠都有機會扭轉自己的人生。
〔朱國珍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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