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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果|吃一口日本小說

【米果|日本小說教我的事】祖國啊~「林書豪」背後的「天羽賢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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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果專欄
 
兩個祖國(上)
兩個祖國(上)
「林書豪」在尼克隊以板凳球員替補上場,面對紐澤西籃網隊大砍25分,一戰成名的同一天,我恰好開始閱讀山崎豐子的重量級小說《兩個祖國》,小說主角人物是第二代日裔美國人「天羽賢治」,於是在林書豪旋風陸續引起的國籍討論話題吵得沸沸揚揚,甚至有民意代表提出連署替林書豪辦護照,或希望他加入中華隊打奧運的自我感覺良好之集體取暖儀式中,還好有山崎豐子的小說一路提醒,對我來說,天羽賢治這個角色一直站在林書豪背後,雖然他們兩個人所身處的時代背景,相隔超過一甲子,可是,林書豪到現在還會被ESPN用「chink」(中國佬)的歧視字眼伺候,如同天羽賢治那個年代,也經常被冠上「ジャップ(Jap)」(日本佬),甚至因為戰爭的關係,遭到拘留,彷彿戰俘。

天羽賢治的父親來自鹿兒島,19歲加入前往美國的移民潮,在加州的帝國谷務農,後來落腳洛杉磯,開了一間小小的洗衣店。天羽賢治在美國出生,擁有美國籍,卻在父親堅持之下,回到日本接受教育,深受武士道感動,在情感上面,覺得自己是日本人,之後返回洛杉磯,是當地日文報《加州新報》擔任記者,在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之後,因為報導一則敏感的新聞遭到逮捕,送入沙漠的軍方俘虜營,而家人及所有第一代及第二代日裔,也因為戰爭緣故與忠誠度問題,被迫放棄事業財產,強制送往收容所。

美日開戰後,天羽賢治輾轉在日語學校擔任語言兵教官,之後從軍參戰,負責解讀日軍的軍事資料與密碼,審訊日本戰俘,最後甚至在日本戰敗後,擔任東京大審判的語言督導官,在情感與身份認同上,充滿矛盾與痛苦。

天羽賢治的兩個兄弟分別被日美徵召入伍,一個在歐洲戰場殉職,一個在菲律賓戰場與天羽賢治敵對。

兩個祖國(中)
兩個祖國(中)
一個是血緣上的祖國,一個是宣示效忠的祖國,哪一個才是祖國?是自己生長的地方?還是父親的故鄉?這是天羽賢治內心的掙扎,尤其兩個祖國處於敵對,那是血淋淋的戰爭,不是一場球賽,一個線上遊戲那麼簡單。

我所不曾經歷過的戰爭,透過山崎豐子的筆觸文字,披著時代的盔甲直接逼近,我一邊讀著小說,偶爾看著NBA球賽,看到天羽賢治站在林書豪背後,那樣鮮明。甚至好幾個晚上,我無法入眠,小說情境直接嵌入夢境,無時無刻,為著戰火底下微小的庶民被迫檢視對國家的忠誠而擔憂,甚至,身歷其境,有了自己的情緒,倘若是自己,該如何是好?

透過教科書與考試得知的歷史非常片段,如果是早期的愛國電影,則是把八年抗戰的日本敵軍塑造得可惡又滑稽,可是山崎豐子的小說沒有對日本在戰時的惡行閃躲,日軍對占領地的百姓屠殺與虐待戰俘的情節絲毫不避諱,但同樣也對美國當頭棒喝,她花了兩年的時間準備,花了三年的時間連載,受訪者數百人,參考書目之多,讓人佩服。

我已經很久沒有讀這樣沉重的小說,隱約回到中學時期讀林語堂《京華煙雲》的感覺,可是那沉重又帶著必須謹慎把小說讀完的使命感,當小說情節來到戰後的東京大審判,律師與檢察官的精彩攻防,日美律師聯手替頭號戰犯辯護的過程,真是讓我莫名投入啊!

我自己對於閱讀這個超級長篇小說的使命感,其實有點迷惑,直到讀了那位替「東条英機」辯護的「清瀨一郎」律師對著審判長與法官大聲說道:「近代戰爭悲劇的原因,不是種族偏見所造成的,就是資源分配不平均所引起的,或是相關政府之間的誤會使然,也可能是富裕的人民或是不幸的民族強大的慾望或是貪婪造成的結果,我們必須為了人道查明其中的真相……」這些話,讓我大受感動。

在東京審判之前,由檢方進行偵訊的階段,美籍檢察官對東条說,你去屋頂上看看,到處是一片焦土,要求他對戰爭負起責任。東条立刻反唇相譏,那你應該搭飛機去看看廣島跟長崎遭原子彈肆虐的痕跡。

而鵜澤總明博士在最終辯論中提到:「戰爭是一個現實,是人類社會中最重大且危險的現象,然而在國際法和國際上,仍然沒有確立消滅戰爭的最佳方式。即使某國戰敗,承認是侵略戰爭,光憑這一點,也不符合司法正義的要求。因此,一場司法正義的訴求必須讓戰勝國和戰敗國同時做為被告接受審判,這才是正義的要求。

兩個祖國(下)
兩個祖國(下)
最終,由戰勝同盟國代表的法官們做出判決,唯獨印度的巴爾法官,沒有參加多數派判決,獨自判決日本無罪。在東京審判以日文宣讀了判決結果的天羽賢治與獨排眾議的巴爾法官會面,關於法庭記錄把有關原子彈的部分如數刪除,判決書也隻字未提原爆這件事情,「在今後的國際社會中,是否只有勝利者口中的正義、人道、和平能夠真正大行其道,弱者口中的正義、人道和真理就不存在了嗎?

可是巴爾法官告訴天羽賢治,「不要被這場審判打敗,要相信人類的善良,與不公不義鬥爭,撥亂反正,這是我們活著的人應盡的義務……

天羽賢治與巴爾法官這段對話,如此鮮明投射在而今我們所遇到的種種不公不義,也許如我這一代成長的經驗裡面雖然沒有實際面對戰爭,卻時常經歷那些與戰爭幾乎呈現相同殘酷的對待,我也常常有類似天羽賢治那樣的疑惑,當然也有類似巴爾法官這樣的聲音跳出來振奮彼此,我讀完山崎豐子的《兩個祖國》的這一個深夜,望著窗外如起霧般的夜色裡,寂寞的街燈沉默佇立,我沒辦法入眠,想辦法靠尼克隊的比賽來稀釋內心澎湃的情緒,於是在林書豪的背後,又看見天羽賢治的影子。

我們活著的人應盡的義務,就是要相信人類的善良,跟不公不義鬥爭,我們不能容許任何一個人,拿戰爭來威脅對手,拿國籍或種族血緣的理由來逼迫他人表態,使人恐懼,因而做了不自由的抉擇。我們絕對不容許戰爭再發生了,連原子彈跟核污染都要一併對抗下去,否則怎麼對得起犧牲的人呢?

讀完山崎豐子的小說,照例需要好長的時間沉澱,才能脫離小說情境,但我們也不要再逼問林書豪是什麼人了。


只想一個人,不行嗎?
只想一個人,不行嗎?


米果MIMIKO

寫小說、散文、棒球隨筆、部落格/重度網路使用者,Twitter、Blog、Plurk,但不愛Facebook,是沒有臉書帳號的無臉人/很少看歐美電影與歐美翻譯小說,因為對西洋人有辨識障礙/喜歡書寫,但恐懼出書/想要靠書寫小說維生,但已經知道不可能。部落格【私‧生活意見】。最新作品有《慾望街右轉》《只想一個人,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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