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達利
這不是一本科普書,這是一個故事:關於友情(有時帶著競爭意識,有時幾乎接近愛情)、愛情(有時無私包容得沒有來由,有時自私嫉妒得不由分說)、誤解、巧合,以及謀殺。奧斯卡及薩巴斯提昂這兩位物理天才,在大學時期便是惺惺相惜的好友,某次卻因一件解題時的小事分道揚鑣;薩巴斯提昂娶妻、生子,奧斯卡保持單身,兩人雖仍定期聚會,但理念已經大相逕庭。這天,薩巴斯提昂的妻子美可出國去騎自行車度假,他負責將兒子里昂送到夏令營;途中,他停車加油後到休息站上廁所,接到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然後他驚恐地發現,里昂和車一起消失了。威脅的電話再度打來,薩巴斯提昂發現自己必須進行一宗謀殺;但在無法與綁架犯取得聯繫之後,薩巴斯提昂發覺里昂不但沒有遭人綁架,還毫髮無傷地地在夏令營中玩耍。
「被綁架/未被綁架」這兩件不同的事,可能一起存在於同一個時空嗎?倘若如此,那麼薩巴斯提昂為了救出里昂所進行的謀殺,究竟是不是真的發生了呢?薩巴斯提昂陷入混亂,而終於出馬的席爾夫探長卻從紊亂的線索當中,準確地發現了核心的癥結……
這個故事裡有兩宗案件,一宗好像發生了又好像沒發生,另一宗則是確定發生了但卻沒人真的想讓它發生,詭計之間的連結點巧妙而簡單,犯案的動機與破案的場景都會讓推理小說的讀者感到十足熟悉;從某個角度來看,《物理屬於相愛的人》自然是一本推理小說,但,《物理屬於相愛的人》,其實不止是本推理小說。
閱讀《物理屬於相愛的人》時,最要緊的,是享受作者尤麗‧策美麗且眼光獨到的敘事方式。她如此描述薩巴斯提昂發現里昂被綁架時的情況:「……薩巴斯提昂毫不懷疑他是將車停哪兒去了。他一清二楚他的車停在哪。那車位荒涼得令人難以忍受。比行星上的任何地方都荒涼。好幾秒後他才理解了這個事實。」如此描述訣別的場景:「……一個長相不再像他自己的男人抬起頭來望著他。一張不偉大、沒有美感、毫無貴氣的臉,突然一籌莫展,變幻的神情顯得宛若藍圖。微笑的草圖。嘲諷的一頁圖紙,筋疲力盡的一張草稿。悲傷的人體結構。」如此描述事發前的那次聚會:「……他把那只空手伸進沙發靠墊,好像想要找個把手阻止光陰的流逝。這是這個住宅裡最後一個幸福的夜晚,人不能預見未來,這是上天賜予人的悲憫,對薩巴斯提昂而言尤其如此。」甚或只是個簡單的情節,我們都能讀到這樣漂亮的句子:「當眼前一塊森林吞沒火車時,他的目光離開窗戶。世界成了左眼角裡的一場追獵。」
很奇妙的是,這種充滿文學比喻的敘事方式,與這個充滿物理語言的故事意外地合拍;或許是因為如此字句與原來就接近哲學思維的近代物理理論相互契合,但更有可能的是,尤麗?策的文字用這種方法調和了現實與理論的世界,於是再怎麼尋常的過場,都會變成瑰麗的閱讀經驗。
文學是讓世界變得更美的觀看技巧,正如物理是解釋世界的基本技術。
讀完《物理屬於相愛的人》,我們終於能夠瞭解,追根究柢,美好的成就或者崩毀,原因都是愛;無論是誤解還是巧合,是友情還是謀殺。掌握物理就能解釋世界,能解釋世界就能擁有一切;但得要相愛,才能掌握事物的本源,在由人類無數念頭構成的詭異樂章中找到核心。
「可以說,故事就是這樣。」
《物理屬於相愛的人》,以這麼一句話做結。得等你自己翻開,故事才會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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