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達利
或許,不管怎麼描述,都不如讓你看看這本書的內頁,來得效果直接。書頁的左方,繪者用水彩寫意地畫出一部舊打字機。仔細看看,你會看到打字機上頭用水渲開的顏色,有點不經意的粗心,左方強調出來的暗色陰影,讓打字機看起來堅實沉重、有種被歲月磨去稜角的渾厚。打字機的下方層層疊疊,你可以看到暈開的色塊,也會看到一筆一筆斜斜畫出的暗影,有種隨興的簡單,卻仍帶著實在地堆砌功夫。
向上看,你會發現,打字機色帶後頭捲的那張紙上,用水彩寫著幾行字;那是德文,你或許懂得,或許不明究理,但卻能隨著墨色的由濃而淡,想像出繪者把水彩筆沾滿後略事思索、開始揮灑至墨色漸淡後再度將畫筆伸向調色盤... 的創作畫面。
書頁的右方,是幾行淺白易懂的句子:
我的老奧利維帝打字機/見證了我是多麼勤於撒謊/又怎麼從一套說辭/換成另一套說辭/在誤擊鍵盤之際逼近了真理
短短幾句,就勾勒出一個辛勤創作的小說家形象:他不停地用打字機虛構故事,把自己的想法用這種那種不同的方式向讀者敘述著,卻發覺或許在自己不小心打錯字的時候,反而出現了更貼近真理的句子。這幾行字雖然簡單,卻在你閱讀的時候,體會出某種所謂「詩」的趣味。
接著,你會忽然發現,左頁的圖象與右頁的文字,結合成一個饒富興味的閱讀經驗,獨立視之各自有趣,合在一塊兒又生出另一種趣味;接著你可能會恍然大悟:原來那幾句詩,就是寫在打字機紙上的那些句子,原來,這詩與畫,本來就是一體呈現的。
這是閱讀鈞特?葛拉斯最新中譯本《給不讀詩的人──我的非小說:詩與畫》時,最容易感受到的驚喜愉快。
雖然以小說揚名國際、在 1999 年得到了諾貝爾獎的桂冠,葛拉斯早年其實受過專業的美術訓練,繪畫與雕塑都極有水準;他自己說,「我一直都在畫畫,如果不在畫畫,那是因為我正巧在寫作。」難得的是,葛拉斯的詩與畫取材都不艱澀:入畫的都是日常物事,兩排假牙,一尾魚,原野的景色,幾本書... 配上行數簡短的詩句,偶爾自嘲、偶爾抒情,偶或有些深沉的隱喻,更常讀得到的,是對生活精準但恬淡的紀錄。
從今年的 11/28 到明年的 02/24,葛拉斯的這些「水彩詩」會在北美館展出,站在原畫前頭,感受到的衝擊更是不同;不過無論是詩是畫,都是值得一看再看、沒有真正「看完」時候的創作品,將這本《給不讀詩的人──我的非小說:詩與畫》留在身邊,閒來翻讀幾頁,絕對是件舒服愜意的閱讀享受。
或許你不讀詩,或許你不看畫,或許你看到「諾貝爾文學獎」幾個字就頭痛;但,先來看看這些「水彩詩」吧。閱讀這些句子,感受這些顏色,然後你將會明瞭:這樣奇妙的閱讀感受,其實根植於最生活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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