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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意見|閱讀Remix

【個人意見專欄|續集】重寫高中讀書心得──續《紅樓夢》之《絕命終結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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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心武續紅樓夢

劉心武續紅樓夢

《劉心武續紅樓夢》粗鄙不堪,雖說自稱是精研《紅樓夢》,寫出曹雪芹本來預計的眾人最後結局,但詩文低劣(他試圖寫詩時,我都想拍他肩膀叫他不要這樣,最好的詩都是回憶中的,他自己寫的不能比),語言運用不當,一邊讀一邊很想問,你們什麼時候學會這樣講話的?(除了稱謂完全不同,更可笑的,好比王夫人跟賈政說「老爺莫急,我就此閉嘴」。)

原書寫得天上人間的賈府,忽然變成好像從來就是小戶人家,為了點小東西在那囉哩八嗦,極寫李紈、賈蘭之小氣到不近人情,劉心武一身窮骨不只在此顯現,人人家裡做什麼營生都要講清楚,連超逸的黛玉最後留下的遺稿,都是交代資金流向遺產分配(而且這帳算得不清楚,我不太確定黛玉哪來那麼多現金可以分給眾丫鬟)。

其他角色更不必說,從紫鵑家裡本來賣豆汁並轉開絹花店(引書中語,還「火得很」),到衛若蘭家裡開苗圃;陳也俊家裡運送太湖石(陳也俊耶,這名字在整個的前八十回裡好像只在秦氏出殯時出現過一次,為什麼劉心武在續書中要交代他的背景,並硬編一大套跟他有關的故事?實在太奧妙了),只差沒寫損益收支表了,這些人家裡如何營生根本與角色無關,賈府敗落以後寫難保飯菜質量可發一笑,彷彿篇幅很多似的,但他根本是以一種篇幅很少我倆沒有明天的心情在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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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書讀之,實在不是續《紅樓夢》,想想主角在書中的實際年齡,根本是歐美一個接一個死掉的青少年恐怖片啊,青少年恐怖片有一種到風景名勝的片型,所以整個大觀園就是巨型鬼屋就對了,只是殺人的,不是拿著電鋸的人皮臉,而是拿著筆的劉心武在追殺他們,彷彿趕進度似的,續書前幾回,書中主要角色以每回平均兩到三人的速率死掉,而且多半死得不堪,死得血腥(鳳姐下場倒算是令人印象深刻,續書寫到她被休變丫頭,平兒扶正,她開口一句請平二奶奶安,簡直石破天驚),寫賈母中風眼歪嘴斜流口水,那也罷了,鴛鴦拿剪刀自刎鮮血四濺令人不安,寫到孫紹祖跟迎春的閨房(裡面有一段孫紹祖疑似想要3P的片段,我根本是手指遮眼睛趕快翻過的),實在是斯文掃地,薛蟠用粥碗打死夏金桂,則出乎意料的有喜劇效果。

人人的下場都是不可思議,沒死的也荒謬,比如賈芸娶了小紅開了花舖生了孩子(劉心武是如此的熱愛商業行為,寶玉都為人寫對聯賺錢過,湘雲賣唱還細寫因為他口齒不清,所以不受客人歡迎),寶琴嫁了柳湘蓮成為一個壓寨夫人,襲人變土豪,更加奧妙的是賈環成了養生堂堂主(就孤兒院院長啦),一般來說轉型成孤兒院長的,不都是被拋棄的女主角化小愛為大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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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有試圖寫得很美的死亡場面,比如寫黛玉仙遁,但成果非常可笑,比如黛玉後來流出的眼淚變紅(你以為是燕窩嗎)已經不可思議(而且該求醫吧),最後她流出的眼淚還會凝固變成寶石,紫鵑問也不問就把那些珠子縫在衣服上(因為窮了所以不用白不用嗎,但林姑娘其實有上千兩的私房錢哩),最後黛玉走進水中然後肉體消失靈魂飄升天堂飛高高,就跟我白眼翻的程度一樣高。

寶釵過世一段荒謬度類似於黛玉,但比較庸俗(第一這倒符合原著精神,第二也難為劉心武還能想出比黛玉死掉更芭樂的場景,那對玉色團扇蝴蝶還再度出場)。最歡樂的莫過於妙玉是瓷器大收藏家(她疑似是盜墓家族的傳人,所以她有出色的古董收藏,你以為寫《鬼吹燈》嗎你),最後還攜帶大箱炸藥與忠順王同歸於盡(對你沒看錯,所以在賈府的那段日子裡,她一直都收藏著一箱炸藥)。

看這續的《紅樓夢》彷彿有人補雀金裘(你可以看出他的確熟讀,但熟讀跟能續是兩回事),但不是依照本紋織補,而是在那燒出的洞上面加一朵螢光色的塑膠大喇叭花,熟讀不代表得其真趣,大觀園一開門看到的是什麼?一帶翠嶂擋在面前,《紅樓夢》的真趣是意在言外,含蓄與暗示,而劉心武版本,則徹底相反,簡直是提供林黛玉的裸照與子宮頸檢查報告。

《劉心武續紅樓夢》,不只殺角色,還煞風景。


個人意見之完美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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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祺勳

中山大學藝術管理研究所畢業,以藝術投資為興趣,時尚評論部落格「個人意見」格主。著有《個人意見之品味教學》《個人意見之待人處世指南》《個人意見之愛情寶鑑》以及《個人意見之完美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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