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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氣不只一種樣子,選擇繞路也很棒──繪本作家尹我海(윤아해)談《門外仍然有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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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那頭獅子是巧妙的隱喻,它可以是孩子心中的恐懼,或是孩子所面臨的危險與困境。面對獅子,除了選擇正面迎擊,還可以有其他解決方法,例如轉個彎、繞過去。

方法沒有好壞,不同個性的孩子也不分孰優孰劣,運用各自的專長走出框架,是作者尹我海(윤아해)想傳達給氣質像小藍或小黃,或是小藍與小黃綜合體的孩子,一股溫柔的信念。讓我們藉由與作者的深度訪談,一探尹老師在創作《門外有一頭獅子》《門外仍然有獅子》這兩本繪本時有趣的想法吧!



Q1:是什麼契機讓您決定創作續集《門外仍然有獅子》呢?

尹我海:一開始出版《門外有一頭獅子》時,我完全沒有想到需要續集,也沒有打算要推出續集。當時無論是出版社或是繪者曺源希(조원희)老師,也都抱持著同樣的想法。

然而,《門外有一頭獅子》出版之後,雖然市場反應很好,但我逐漸發現了一些問題。

《門外有一頭獅子》原本想傳達的,是希望讀者在遇到問題時不要選擇逃避,就像鍛鍊身體的肌肉那樣,我認為心靈的肌肉也需要鍛鍊,因此希望孩子具備守護自我、面對挑戰的力量。但出乎意料的,後來產生了和自己初衷不同的現象,有些讀者好像認為「小藍是好孩子、小黃是不好的孩子」,於是一些缺乏勇氣、比較內向的孩子,雖然不好意思直接表達自己的想法,卻常常問我:「那小黃後來怎麼了?


《門外有一頭獅子》描述人的內心共存兩個小孩,小黃擔心害怕,小藍想要克服問題。


不斷被問到這個問題後,我才驚覺──原來這個世界上的小黃比我想像得還要多。擁有如同小黃的性格並不是一種錯誤,可是讀了《門外有一頭獅子》的那些像小黃的孩子,卻不自覺的產生罪惡感。於是我意識到必須告訴孩子們:「這並不是你的錯。

這個想法成了一種使命感,所以我才會開始創作《門外仍然有獅子》。我想要大聲的對孩子們說:「你和小藍不一樣,但這樣的你也很好!

門外有一頭獅子

門外有一頭獅子

門外仍然有獅子

門外仍然有獅子

Q2:《門外仍然有獅子》的故事靈感,是來自生活中的哪個瞬間或經驗呢?

尹我海:其實內向的孩子並不是沒有欲望,他們也希望表現得很好、希望能適應社會,所以故事的前半段寫起來並不難,一下筆就很順利;困難的是後面──要怎麼讓「小黃」走向外面的世界?

我的想法是:既然性格不同,那麼突破困境的方法也應該不同。

思考許久,我才想到,內向孩子比較擅長的方式是「挖掘」,於是便連結到「挖地道」這件事。其實我自己也是「小黃」,因此才會有這樣的文字出現:「我不一定要見到獅子嘛,能躲就躲,也是一種方法。

我特別請插畫家在畫面上做出雙層結構──上面有獅子,下面則是小黃在挖地洞。雖然一開始畫家覺得有點困難,但最後他呈現出來的畫面,遠遠超越了我的想像。


性格不同,突破困境的方法也有所不同。


Q3:您希望讀者在讀完《門外仍然有獅子》後,能獲得什麼樣的體悟?

尹我海:有些人很容易就能走出去;有些人卻很難打開心扉。
世界上有人外向,也有人內向,但這是「不同」,而不是「錯誤」。

有人擅長登山、穿越草原、攀上懸崖,看得又高又遠又廣;有人則只專注在自己擅長的領域,但能把身邊的事物看得細膩而深入。

有人天天擬定很多計畫,想做無數件的事;也有人喜歡安靜的待著。小藍和小黃只是性格不同而已。但無論如何,當人生中遇見「獅子」,都不應該只是逃避。

不管是外向還是內向的性格,我都希望他們不要被困在自己的小框架裡,而是能突破限制,遇見新的世界。

積極的孩子用積極的方法,內向的孩子用內向的方法,他們各自以適合自己的方式去認識世界並成長。我也想讓內向的孩子知道,他們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幫助朋友,或伸出手幫助世界。

性格雖不同,但能突破自我並獲得成長,我認為這不只是孩子,也是我們所有人的課題。

Q4:書裡的人物設定,反映了您的生活經驗嗎?

尹我海:沒必要非得正面遇見獅子,如果能避開,繞過去也是一種方法。」正是我的生活方式。我不喜歡起衝突,偏好和諧、和平的相處,因此在生活裡學會了不與人爭吵卻能生存的方法。

小黃幫助小藍的場景,也很像我的性格。我喜歡幫助別人,雖然沒辦法做到豪爽的大筆捐款,或大動作的幫人出頭,但總希望能盡己所能,即便力量微小,也能對他人有所助益。

我想對身邊無數的小黃說:「不只是大星星才會閃耀,你也是一顆正在發光的星星。」就像我在「作者的話」裡寫的那樣──相信世界上每個孩子也都能用自己的方法、自己的速度,以自己的顏色發光發熱。這樣的世界,才會值得我們好好活下去,不是嗎?

Q5:創作過程中,讓您感到最困難的部分是什麼?您如何克服?

尹我海:其實最難的不是創作,而是讓續集出版的過程。我自己深切感受到續集的必要性,所以努力解釋、說服、等待出版社的決定……這段時間並不容易。但幸好出版社理解我所承載的讀者心聲,再加上繪者曺源希老師不放棄、堅持到底,最後完成了這本作品。

正因為經歷煎熬的等待,如今看到書順利出版,我更覺得格外喜悅、心懷感謝。

Q6:這次作品中,您最喜歡的場景是哪裡?

尹我海:是小黃探出半個身子看著夕陽,以及凝視身邊小蟲鳴叫的畫面。當我第一次看到這幅畫時,我還忍不住落淚了呢!因為我只是用文字描述了一下,卻被曺源希老師用豐富的想像力轉化為如此溫暖可愛的場景。那畫面比我想像的更加溫柔而動人。

小黃用「黃色的方式」看世界、感受世界,那一瞬間已經超越了文字,僅僅一個簡單的畫面,就能完整的傳遞想法。當孩子第一次走出屋子、親自感受世界時,還需要什麼語言呢?


小黃用自己的方式同樣能看世界、感受世界。


Q7:創作過程中,您印象最深刻的時刻是什麼?

尹我海:比起「印象深刻」,我更想說的是「快樂得不得了」的瞬間。當我寫下最後一個場景的時候,自己一個人笑了好久,因為那段情節徹底展現了兩個孩子性格的差異。

無論是孩子或大人,讀到那裡都會笑,因為它帶著幽默感,也代表不同性格的人能彼此理解。因此我也想過:「如果再寫兩個孩子的冒險故事,應該也很有趣吧!」雖然還沒有確切的計畫,但這樣的念頭的確曾一閃而過。


Q8:您最敬佩或最喜歡的繪本作家與作品是什麼?

尹我海:我常被問這個問題,可是我喜歡的作家與作品太多了,很難只選一個。真正讓我踏入繪本世界的作品,是艾瑞 ‧ 卡爾(Eric Carle)的創作。

但如果要說對我人生造成劇烈衝擊的作品,那就是田島征三《飛啊!蝗蟲》(青林出版)。為什麼是我的「人生繪本」呢?這恐怕得來聽我的演講了(笑),光是解釋其中一幅畫或一句文字,都需要用很長的故事說明。不過簡單的說,就是:「這本書讓我能夠活得像我自己。

飛啊!蝗蟲

飛啊!蝗蟲

Q9:哪些讀者或孩子的反應讓您印象深刻?

尹我海:
在第二本書出版之前,大人讀者多半說第一本很好,富有哲學意涵。但讀完第二本後,許多大人說「得到了安慰」。

小朋友們則是這樣的反應──覺得自己像小藍的,喜歡第一本;覺得自己像小黃的,喜歡第二本;而認為自己同時擁有「藍色」與「黃色」特質的孩子,則說第二本更有趣。

整體看來,兩本書的喜好比例大約是 1:2,看起來第二本更受讀者喜愛,不管小孩或大人都是如此。但讓我最驚訝的是,孩子們其實能理解「差異」的概念,甚至會說:「有時候我像藍色,有時候又像黃色。」這讓我再次確信,孩子比我們大人認為的更懂事,也更能深入思考。

Q10:您覺得這本圖畫書,孩子與大人會讀出不同的意義嗎?

尹我海:當我在圖書館或學校演講時,常有老師或館員對我說:「其實我是這本書的粉絲,所以很想見您!」

大人們多半從哲學角度理解,或將這本書視為能撫慰心靈的繪本。
孩子們則是先覺得故事有趣,再逐漸把自己和主角連結起來,最後理解其中的訊息。

雖然切入方式不同,但孩子們也能理解書中的意義,這反而讓我更驚喜,五歲的孩子甚至會說出「我跟小黃一樣」這樣的話,這代表只要大人不是形式化的念故事,而是耐心的從書名、扉頁到每幅圖畫都向孩子細細講解,那麼繪本就不需要設限於「適讀年齡」。

Q11:可以分享書名的由來嗎?

尹我海:關於書名的由來,兩本書的開頭,都有我最想傳達的訊息。

第一本寫的是:「據說每個人的門外都有一頭獅子。有人生,就有獅子,沒有人例外。」所以第一本的書名是《門外有一頭獅子》。每個人的一生或多或少都會遇見苦難,每個人的感受也不盡相同,因此,第一本想傳達的就是——不要被人生的獅子給吞噬,要用智慧去戰勝它。

第二本則以:「就算你不走出門外,獅子仍然在那裡。」開場,所以書名是《門外仍然有獅子》。無論你是否走出去,是否選擇視而不見,獅子仍舊存在。只有正視它,才有解決問題的力量,也才會有書中那句:「其實我也知道,雖然獅子很可怕,但不表示我就出不去。

雖然我們每個人的下意識都想逃避,但其實心裡早已明白自己在害怕什麼,只有當我們真正面對那個事實時,才會產生解決的力量。


Q12:最後,有什麼話想對臺灣讀者說嗎?

尹我海:臺灣對我來說非常有意義。雖然我二十多年來一直在大學教書,也持續對家長和老師進行演講,並和無數讀者交流,但第一次和海外讀者見面,就是在臺灣。

去年和臺灣讀者見面之前,我一直很緊張,心想:「他們會喜歡我的書嗎?」結果卻受到熱情、溫暖的歡迎,那份喜悅與感激,讓我至今難忘。

臺灣也一定有像小藍或小黃的孩子。藍色有藍色的課題,黃色有黃色的挑戰,不同的社會文化可能會傾向於要求人們成為藍色,或要求人們成為黃色,但我相信,能讓藍色與黃色都被接納的社會,才是健康的社會。

我希望這本書,能成為臺灣孩子與大人的支持與安慰。也希望將來還有機會再度與臺灣讀者見面,深度分享這本書的故事。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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