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繪本控】拜訪吳爾芙的最後居所與「自己的房間」-一起看圖文-好書指南-OKAPI閱讀生活誌

我往倫敦南方的海邊，第一站就是維吉尼亞・吳爾芙的畫家姊姊凡妮莎．貝爾（Vanessa Bell）曾經使用了幾十年的查爾斯頓農舍（Charleston House）。兩姐妹在二十世紀初與朋友組成 Bloomsbury Group，推行一種講究生活品質但不華麗的生活。除了本業的繪畫或寫作，他們還設計家具、壁畫、織品，以及花器、茶具、碗盤等生活用品，開啟居家生活器皿的色彩與樸質感，此後百年，世界居家生活方式多多少少受到影響。

The Bloomsbury Group

Charleston: A Bloomsbury House & Garden

這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以畫家羅傑．弗萊（Roger Fry）為首，1913年歐米茄工作室（Omega Workshop）正式成立，他們的作品以工作室之名發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英國政府為一些不想從軍的男孩提供了服務社會的另類機會：到農村種植，以補農事壯丁的缺。畫家鄧肯．葛蘭特（Duncan Grant）與情人大衛．賈奈特（David Garnett）在鄉下找到這個地方；當時帶著兩個兒子的凡妮莎也來了，她與鄧肯有一段情，還生了小女兒。後來，凡妮莎的先生克萊夫．貝爾（Clive Bell）也搬進來，研究經濟學寫了《凱因斯主義》的凱因斯（Maynard Keynes）也經常住在這裡，過著往來無白丁的日子。Charleston 從原來的逃兵農場，成為思想者們聚集的多元成家基地。

左起：羅傑．弗萊（Roger Fry）；凡妮莎．貝爾（Vanessa Bell）、克萊夫．貝爾（Clive Bell）。

左起：鄧肯．葛蘭特（Duncan Grant）、大衛．賈奈特（David Garnett）；經濟學家凱因斯（Maynard Keynes）

隨著一戰結束，奧米加工作室也結束，但他們繼續住在這裡，日子並沒有特別好過，但我們從屋子裡各處座椅、桌面、牆面、浴缸都畫著圖，就可以想像深居簡出的人們在這裡做什麼了。

凡妮莎的房間特別大，屏風後還有浴缸，以現在的觀點看就是個大套房，窗台上畫著大公雞，像是用來叫她起床的，窗台下方畫了一條守護狗，這都是鄧肯為她畫的。凡妮莎與鄧肯的情，加上她的先生、小孩，以及各自的朋友，以世俗想法來看是不可思議的；但在現場看到的其實是溫和帶著誠懇的過日子方式，戰爭在眼前，不知道有沒有明天？他們選擇真誠、尊重、愛護。這個藝文小圈圈也一直是後世的談資，目前 Charleston 成為一處週末文青逗留聖地，每個房間都有一位導覽志工，像是歷史陪走的方式，他們熟悉 Charleston 屋裡的創作、生活、居住使用的方式以及人際關係。這個屋子一直是向屋主承租的，一租就是好幾十年，現在成立基金會維護，入場必須事先購票預訂時間。

Charleston House四處都是藝術作品。凡妮莎房間窗戶上是情人鄧肯為她畫的公雞和狗。

Charleston House 客廳佈置溫馨簡樸。

左：客廳一角。右：牆上圖案不是壁紙，而是他們當時親手畫上去的。

浴缸與櫥櫃也有繪畫裝飾。（攝影 / 賴嘉綾）

凡妮莎的故事曾拍成BBC影集Life in Squares（2015）

接下來，自然就是要去維吉尼亞的家——Monk's House。計程車開了十幾分鐘，當地計程車資就是司機說了算，但都是電話叫車時就先說清楚。這幢屋子裡也是每個房間都有解說員，其中一位表示：維吉尼亞最喜歡走路，可以經由後面的山丘走到姊姊家，不是太遠，這也是她和先生買下這裡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這裡有片廣大的草地。

Monk's House 是從法院標到的，在1919年７月１日以700英鎊得標，成為吳爾芙夫婦的永久地址。剛開始只作為週末、夏天或年節度假用，吳爾芙一點也不喜歡，沒有可以做菜的地方，也沒有浴室，都得從倫敦帶幫手來打理，包括燒水、做菜。所有紀錄上都說她不會做菜，頂多做麵包和果醬，而且即使做了也經常認為自己浪費時間。這個房子最吸引他們的是佔地很大，所以喜愛花草的雷納德・吳爾芙（Leonard Woolf）先生成了最好的園丁。直到1931年房間才安裝暖氣，她的版稅收入著實讓生活改善很多，先加蓋了睡房，後來在院子另一頭又增建寫作小屋。

吳爾芙夫婦，1912年。（圖片來源/ wiki）

吳爾芙故居 Monk's House的客廳和廚房（有一個屏風）。（攝影 / 賴嘉綾）

吳爾芙的寫作生活非常規律，早上先生為她送早餐進房間，用餐後，她會在廚房裡洗澡（這是一個沒有浴室的房子），邊洗邊朗讀前一晚寫的句子，確定這些句子聽起來順暢，她認為空間裡的回音剛好適合做這件事（知道這段軼事後，可能之後讀吳爾芙的書，都會想要拿去浴室朗讀了）。她接著用三個小時在小屋裡寫作，午餐之後就讀書、抽菸、走路，走路是她語句節奏的靈感來源。四點是午茶時間，然後回信、寫日記、等郵差，她說郵件是每天的添綴養分（the cream of the day），晚餐後則是聽音樂。他們在 Monk's House 生活的方式直接實踐了 Bloomsbury Group 的精神，家具、畫、陶器大都是購自姊姊凡妮莎家的作品。到了30年代，凡妮莎的兒子也開始做陶，這一家人都是藝術家和作家。

走入被世人稱為「自己的房間」的房間，這個房間與主建物相連，但沒有室內通道，必須先經過廚房，從花園進入。原來的計畫是加蓋寫作的地方，並非要多一間臥室，但因為寫作需要暖手，所以漸漸的就成為起居睡房，而那句「如果一位女性想要寫小說的話，必須有錢，還要有自己的房間」就是從這樣的地方開始。吳爾芙當然是走在時代前端，不論是被議論或被崇拜，都不是她的本意，她們姐妹倆只是順從自己的心意，做真誠的人。

吳爾芙「自己的房間」與主建物相連但沒有室內通道，須先經過廚房，從花園進入。（攝影 / 賴嘉綾）

現場的書只有房間裡一個書架上的《莎士比亞》套書是維吉尼亞．吳爾芙留下來的，其他所有書架上的都是為了開放參觀而妝點的。原先他們繼承了娘家爸爸媽媽和哥哥的書，以及吳爾芙先生生平的評論與閱讀收藏，最重要的還有他們兩位在1917年創辦「賀加斯出版社」(Hogarth Press)的出版品，其中可能有女作家用手工裝幀的版本。這些書目前都在美國的華盛頓州立大學（WSU）。書海無涯，人與人、人與書都需要緣分。1941年吳爾芙去世後，先生覓得良伴，這位女畫家 Trekkie Parsons 也有婚姻，平日就待在 Monk's House 陪吳爾芙先生整理庭院，週末回倫敦過家庭生活，如此持續25年。他們特別愛奇特異種的植物。而原本草地另一端的寫作小屋就成為她的畫室。目前展出許多紀錄照的複本，說明人事的來龍去脈。

Monk's House 有一幅凡妮莎畫的吳爾芙肖像（1912年）。右：維吉尼亞留下的《莎士比亞》套書。

院子另一頭的寫作小屋，後來成為Trekkie Parsons的畫室。

Monk's House 屋外是一大片草地。（攝影 / 賴嘉綾）

Monk's House 因為吳爾芙夫婦沒有孩子，所以1969年先生去世後，就將屋子送給女畫家。沒多久後，凡妮莎兒子寫了一封信給女畫家，陳述凡妮莎對她的感謝，感謝她陪伴吳爾芙先生走出陰霾。幾年後，房子轉手到 Sussex University，花園幾近荒廢。經由維吉尼亞・吳爾芙的密友薇塔．薩克維爾-韋斯特( Vita Sackville-West )的兒子以書信向英國國家信託（Naitonal Trust）請願，比照珍．奧斯汀和博朗特姐妹舊居的方式，保存了吳爾芙的房子。終於在1981年正式將 Monk's House 國家信託處理。

這段歷史裡的閱讀很多，包括小說、傳記、藝術、設計和許多錯綜復雜的人際，但抽絲剝繭後，其實是在探討時代與文化對女性的影響下，身為人妻與成為女性的定義。就先駐足在這對姐妹與她們的房子裡想一想。

維吉尼亞．吳爾芙自己的房間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