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場神祕驚奇、「倒行逆施」的時空推理之旅 ──評吉莉安．麥卡利斯特《錯時錯地》

「如果你可以時間旅行，你會怎麼做？是去未來，還是回到過去？」在吉莉安．麥卡利斯特於2022年出版的懸疑推理小說《錯時錯地》裡，身為律師的女主角珍．布羅德胡對丈夫凱利如此問道──先不論故事劇情為何，換作是閱讀這篇文章的你，會怎麼做選擇呢？

回答這個設想之前，或許需要先建立一個前提：是基於什麼原因，而讓自己展開一趟時間旅行？只是腦海中莫名浮現的科學空想，效法那位生活在英國倫敦的科學家打造出一臺神奇機器，前往西元八○二七○一年的未來世界一探究竟（出自：H. G. 威爾斯《時光機器》）？也許從小就希望書桌抽屜一打開就能鑽進另一個奇異空間，穿梭時空搶先取得下禮拜考試的題目，提醒上個月的自己千萬別犯傻去惹毛班上那個唱歌老是走音的小惡霸（出自：漫畫《哆啦A夢》）？或者同某個十七歲高中生一樣，只是意外搭上瘋狂博士製作的汽車外型時光機，而回到十幾二十年前和自己的媽媽共譜萬不可能（也不該）發生的羅曼史戀曲（出自：電影《回到未來》）？最好別像那位性情古怪、自認懷才不遇的電視台氣象播報員，不過是和同事出外景採訪一年一度的「土撥鼠日」，沒想到睡一覺醒來日子還是同一天、遭遇到的事情依然同一個模樣，從此深陷不知道有沒有終止的一天的無限循環（出自：《今天暫時停止》）

 
這種非出於自願而自動開啟的時間旅行，正是珍．布羅德胡在十七歲兒子陶德持刀殺害行經家門的陌生人之後，隔天醒來所面對離開現實的時光迴圈，只是她過的並非「日復一日」的重複生活，而是時光一次比一次倒退的逆行人生，令她心生懷疑這是不是場依序撿拾片片線索的追尋真相之旅？

其實多數的虛構偵探推理故事以及真實社會案件偵辦，本質上就是個時光倒流的「還原工程」，事件（往往是命案）發生當下的跡證採集檢驗分析固然重要，但更多時候與更長的敘事篇幅和探詢調查是放在事件發生之前的時間帶，且在時間持續流動的情況下處理種種發散又瑣碎的資訊。乍看之下，《錯時錯地》裡出現的「時光逆行」宛如方便倒帶回放的監視錄影畫面，只要挑對人事時地物，不就能輕輕鬆鬆取得如山鐵證了嗎？若作如是想，我猜珍會賞你個大大的白眼──原因有三：一是她雖然身為律師，可從來不是專業的刑事調查人員；二是過往以為心有靈犀的體貼兒子，居然有如此多不願與母親分享的祕密；三是珍再怎麼勉強自己不睡或想盡辦法留下紀錄，隔天醒來的時候都是無法讓「未來」造成任何影響的「過去」。而且在這場持續回到往昔的時間旅行中，似乎只有她自己一個人能意識到「日子越活越回去」的古怪經歷。

錯時錯地【已經發生的謀殺，有可能倒轉嗎?】

這種結合推理與科幻兩大類型元素的成功娛樂作品過去當然不是沒有，改編電影由湯姆．克魯斯主演、菲利普．狄克原著的《關鍵報告》便是讓人印象深刻的一例，只不過吉莉安．麥卡利斯特在《錯時錯地》選用的時間旅行設定將困難度更加提升一級──「非順向線性」的推理情節發展已經十分考驗小說家的行文布局，還得綿密地埋下各個角色經歷與情緒轉折的關鍵伏筆，既不影響整體流暢性也不混淆讀者認知感，膽大心細的寫作功力令人折服。別的不說，光是我這篇文章一開頭引用妻子問丈夫的選擇，「如果你可以時間旅行，你會怎麼做？是去未來，還是回到過去？」，除了道出只有珍能在這個故事裡「倒行逆施」、在千絲萬縷之中企圖找出原因並且擋下兒子犯下殺人罪的孤獨徬徨，還能不著痕跡但極其濃郁地布建至關重要的感情線──請恕我點到為止，無法進一步劇透（再講下去就要暴雷啦），讀完全書之後的你肯定能恍然大悟。

如果只能用一段話來表達《錯時錯地》一書的獨到精妙之處，我想作者在致謝文中提及的是最棒的描述：「（這是）一部必須要阻止結果發生的犯罪小說，而且是倒著敘述。」巧妙串接多起事件的因果關係，利用逆向時空旅行或隱匿或突顯或誤導讀者感知，從而表現「錯時錯地」（in the wrong place at the wrong time）的某種「冥冥之中」，是掩卷之際讓人不禁揚起嘴角的嘆服與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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