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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意見：以自己人生為底的小說，在虛實間有著真正實意的心──《小團圓》與張愛玲

作者:個人意見 / 2024-01-15 瀏覽次數(4324)

《小團圓》是張愛玲最後遺作，描寫女主角九莉寂寞的童年與成長後憑藉文采謀生，同時遇上一段失敗的戀情。一般被認為是張愛玲的自傳小說。
（圖左張愛玲肖像出自《張愛玲往來書信集》）

一個作者在他的作品裡究竟該放多少自己，這是爭論不休的話題。張愛玲的《小團圓》讀起來寸寸都是活的，書握在手上簡直要疑心捉不住，像握著一尾活魚，一滑手就又回到水裡去游走了。可以認為《小團圓》是張愛玲的誠實之作，情節或許有虛構的地方，但是情感處處是真。

本書寫到求學時代、與母親複雜的關係，與一段戀愛。小說作者本來就是最危險最暴露自己的職業，在寫作的鞭笞之下，真情真意都會被打破外面包覆的那層薄皮，露出裡面包裹真正的血肉來。

書中女主角九莉的人生跌宕起伏，全是她自己的緣故，人固然說是創造自己的命運，但也不離命運本身的撥弄，就像成功立體的小說人物一樣，寫作者總有個基底大綱，但一旦寫活了筆下的小說人物，也不得不去按照人物的性子發展，這是互相影響，相互對照的。

可以找到很多寫《小團圓》的文章，多半直接是把這本書當成張愛玲的自傳在看，九莉就是張愛玲、邵之雍就是胡蘭成，乃至本書的一切比較小的角色，都有人指證歷歷的對照，誰就是真實生活中的誰，哪件事就是哪件事。

我想起張愛玲的舊作《金鎖記》和《怨女》，同樣的故事在她不同的階段，寫成了短篇和長篇，我想《小團圓》和張愛玲的真實人生關係，大概比較像《金鎖記》和《怨女》，故事也許有著基底上的相同，但是是不同的兩個作品，並沒有讀了哪一個就不必讀另一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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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說是自傳，其實比自傳更私密，因為寫自傳的人難免會在角色情節處理上存一點私心，寫自傳因為是替自己做傳，自然會省略去了人生裡特別難堪的、不願記起的那一些段落，但是以自己的人生為底的小說，卻是在虛實間有著真正實意的心，大不了推到一切都是虛構上面去，所以特別敢寫，就像《紅樓夢》，張愛玲在《紅樓夢魘》裡也評它「是創作不是自傳」。

就像《紅樓夢》的來源是曹雪芹真實細密的人生經驗一樣，《小團圓》的來源自然也是張愛玲的人生，只是寫成了一本小說，有增刪有修改，我們卻還是可以在她築起的文字迷障魔法裡，看到她真實的內心，她對戀愛的態度、她對母親的真實想法，都在虛構的帽子底下真實地露出臉孔來。

九莉是一個大膽又非傳統的女性，不見得會受到讀者的喜愛或同情，但是她本來就不要喜愛或同情，她只想訴說自己的故事。

比起來寫散文或紀實文學，不像小說那樣是高密度的寫作，作者的隱身大法可以使得比較圓熟，小說則是真正上場近身搏鬥，所以感情顯得格外赤裸，熟悉張愛玲的讀者都可以在這本書裡看到其他作品的痕跡，但一個為表、一個為裡，在這本書裡，她把其他作品的底都翻出來給人看了，這本書是毫無疑問的人生之書，她用一生寫一生，而我們何其有幸可以看到這許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