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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郁佳/失敗是失敗者綻放魅力的時刻──讀寺地春奈《如果無法搭乘時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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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讀書筆記bn


史蒂芬.金《四季奇譚》〈總要找到你〉1986年拍成電影《伴我同行》(Stand by Me:失蹤男孩在遙遠森林裡被火車撞死,誰找到屍體就是英雄。平日躲在樹屋吸菸打牌的四個少年,因此在荒野中沿鐵軌露宿跋涉找起屍體。

沒有爸媽會同意這種冒險,但他們都沒有正常家庭。被討厭、被欺負、在家得不到愛,在路上相濡以沫,出生入死。

四季:故事之王史蒂芬.金寫作生涯最經典的代表作《四季奇譚》全新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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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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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地春奈短篇小說集《如果無法搭乘時光機》中的〈用力吸氣,〉,描述小學裡同學熱烈聊電視節目時,「妳」插不上嘴。因為爸爸霸占電視選台,說是他買的,不爽不要看。媽媽和姊姊拿她出氣,整天一起笑她醜、一無是處卻夢想要有畫室、長大當寫故事的人。

夢想被扼殺的母女,也不允許別人有夢想。

爺爺每天笑她臉上的痣該動手術除掉,發現她不生氣,就嫌她腦袋不靈光。

在校外教學遊覽車的螢幕上,她看到了《伴我同行》,片中十六歲的瑞佛.菲尼克斯一下占滿了她的心。他金髮、英俊、寂寞而神祕,不是演一個寂寞的角色,而就是寂寞的人。

小說沒提到的電影劇情:敘事者少年高登愛寫小說,但爸媽無視他,他也就放棄了小說夢,瑞佛.菲尼克斯飾演的克里斯要他寫下去。多年後高登當了作家,看到克里斯見義勇為卻被刺殺的新聞,回溯起此生唯一的真摯友情。

在〈用力吸氣,〉中,顯然瑞佛.菲尼克斯成了那個懂她、支持她寫小說的人,這在現實中是沒有的。

瞞著家人,她郵購瑞佛.菲尼克斯的電影海報,並把宣傳單藏好,因為在這裡「絕對不能讓學校的同學和家人知道妳喜歡他,喜歡電影,以及內心嚮往長大之後,可以從事電影相關的工作。因為在這裡,不可以不喜歡大家都喜歡的事,而且像自己這樣有夢想是一件丟臉的事」。

如果無法搭乘時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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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花愛帶頭嘲笑她,故意把她的鞋藏起來,揪團欣賞她發急。她假笑說「別鬧了」,知道若哭出來會被欺負得更慘。

班花這次拿走她的海報傳閱消遣瑞佛.菲尼克斯。她焦急想著:瑞佛.菲尼克斯會怎麼做?

電影中,少年們找到屍體,黑幫來攔胡。大家落跑,瑞佛.菲尼克斯拒絕屈服。於是高登鼓起勇氣開槍反擊,嚇退了黑幫。

低頭的她,深深吸氣,抬頭挺胸第一次說出:「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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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有自傳色彩。作者寺地春奈嫁到大阪當主婦,在當地沒朋友,孩子又小,寂寞無人可傾訴,開始寫小說宣洩,這才感到寫作無比快樂。

瑞佛.菲尼克斯以天才演員之姿走紅,23歲就吸毒致死。

電影中男孩被火車撞死,四個無愛的少年去找他,也走上同一道鐵橋被火車追。火車就是她爸媽、姊姊、爺爺,或像班花那樣的人,堵得受害者無路可逃。各篇故事中,大壯向單親同學勒索零用錢;新人集團在背後笑前輩大姊吃午飯落單,說「真怕老了變那樣」;母親怪女兒不嫁;丈夫嫌妻子生完孩子就不可愛了;俊男美女的天菜夫妻吵架,常找普妹兩邊勸和,帥哥總私下跟普妹說,要是當初娶普妹就好了,只想聽普妹說一句「我配不上你」安慰他;托兒所女童不喝牛奶,是因為男同學罵她胖。

臉書上只見打卡美食美景,種種開箱令人羨,本書揭開螢幕後的真人,其實個個都寂寞飄零。

四個少年想當英雄,是因為被人看不起。找屍體,是夢想受人肯定。她憧憬畫畫、寫小說、拍電影,也都在尋找被肯定、被理解。書名「如果無法搭乘時光機」意謂現實痛苦無法改變,在這個陳奕迅的「寂寞宇宙」中,作者仍通過善意,把辛酸變為理解。

各篇主角都像日劇《四重奏》裡的畸零人,看似笨拙、失敗、格格不入,但作者卻擅長描繪他們天真、甜蜜的魅力。如〈代號暫缺〉的女主角為紓解上班壓力而幻想自己是殺手,食指在眼前圍圈,扮演狙擊手瞄準開槍,像滿島光在劇中飾演的小雀般古靈精怪,也像小雀單戀失落時說出「只要你過得比我好」般純潔無垢的戀愛觀。倒楣、失敗,原來正是一個人綻放魅力的時刻,是看待失敗的眼光使她與眾不同。故事總以第一人稱通過生活瑣事娓娓道來,像聊天練痟話般喜感天成。情節簡單,卻如雲朵托住讀者,讓人在那烘暖了的空氣裡歇腿。這是本令人想帶著上咖啡館或公園長椅待一下午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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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基隆人。曾任《自由時報》主編、台北之音電台主持人、《Premiere首映》雜誌總編輯、《明日報》主編、《蘋果日報》主編、金石堂書店行銷總監,現全職寫作。曾獲《聯合報》等文學獎,著有長篇小說《愛比死更冷》;圖文書《帽田雪人》;散文《吃喝玩樂最善良》,亦參與《字母會 I 無人稱》小說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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