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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瑛堂翻譯專欄】為什麼點臘腸pizza卻送來青椒pizza?來看英語裡的「山寨外來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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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義大利點薄片辣肉腸披薩(pepperoni),有可能來的是青椒披薩(peperoni)。(圖/pixta)


薄片辣肉腸(pepperoni)是美國人最愛的披薩配料,豔紅不辣,但老美如果遊進義大利較偏遠的地區,點一客 pepperoni pizza,上桌的極可能是青椒(peperoni)披薩。原來,義大利正宗辣肉腸叫做 salame piccante,老美熟知的 pepperoni 其實是美製義大利字。

在旅遊勝地,餐飲人員聽慣了美式義大利語,多半能暗中自動切換模式,都明瞭老美想喝拿鐵,不是純牛奶(義:latte)。alfresco 不是一種壁畫,而是「戶外用餐」(義:fuori)。點心 tutti fruitti 字面意義是水果總匯,在美國卻是蜜餞彩糖冰淇淋。餐後,老美想去搭的 gondola 是纜車,不是威尼斯輕舟。表面看似義大利文的這些詞彙,英語人士耳熟能詳,但搬來現地賣弄只會破功。卡匹許?懂嗎?

懂嗎(Capisce?)被西西里島移民帶進美國,英文可拼成 capeesh 或 capish,也會被義大利當地人冷笑。在美國影視裡,「卡匹許」是黑手黨慣用語,在英語對話裡多了一許脅迫的意味,但 capisce 以母音結尾,正確發音為「卡匹雪」,字義是「他懂嗎」或敬語「您懂嗎」。黑手黨講「你懂嗎」應該拼成卡匹喜(capisci),回答者應改用第一人稱「卡匹司口」(capisco)。愈扯愈糊塗?再套一句影視黑手黨口頭禪:Forget about it. (甭提了)別忘了加布魯克林腔,唸成 Fuhgeddaboudit



想擄獲英語的心,要先抓住英語人士的胃。義大利裔辦到這一點了,法國文化也不遑多讓。以族裔風格飲食而言,中墨義泰印的人氣包辦前五名,法國菜在美國還排不上前十名,但自古有不少餐飲用語跟隨五月花號傳進美國爆香。法文 entrée 原指「第一道小菜」,在美語卻成了「主餐」。hors d'oeuvre 在英文是「開胃菜」,法文本意是「餐外餐」,但法語人士都以 apéritif 表示在主餐上桌之前的飲食。美國「餐廳總管」 maître d' 有頭沒尾,好比中文沒人講「餐廳總」,是法語人士討厭的怪字,法文只用全名 maître d'hôtel,表示「店長」。同樣在餐飲業,chef 在法文只有首長或老大的意思,傳進英文卻專指高級餐廳廚房裡的大頭目「主廚」。

鏡頭轉到表演現場。安可(encore)用法語發音,其實是英式法文,法語觀眾在安可曲的時段喊的是 Une autre!(再來一首)。叫好時喊 Bravo 是正確的義大利文,但對象是女性時應改為 Brava,全體演員謝幕時,觀眾應喊複數型 Bravi。

Touché! 是法文劍擊術語,意思是「觸擊得分」,傳進英文口語卻表示「所言甚是」或「一針見血」,但日常法文裡只有「感動」的定義。滑雪完腳痠手冷,辦趴取暖的社交活動稱為 après-ski,但法國人見這詞,腦海只浮現禦寒用的「雪靴」。英文 accoutrement 指戰鬥或登山裝束,法文同一字卻指「搞笑裝」。英文 negligée 是居家晨袍,在法文卻用來形容女人「疏於打扮」。

在英文,rendezvous(幽會)、risqué(情色的)都多了原本法文裡沒有的性暗示。影射淫意的「雙關語」double entendre 也是偽法文。另外,懸疑大師阿嘉莎.克莉絲蒂筆下的神探白羅常驚嘆「我的天」(Sacrebleu!),成了英語人士印象裡的法文口頭禪,但這詞早已被法語圈淘汰,被貶為「菜法文」表徵,連保留不少巴黎褻瀆語的魁北克也不再用。

法文 auteur 泛指「作者」,被英語借用後卻限縮為「導演」。「筆名」寫成 pen name 太直白,所以附庸風雅的英語圈文人愛用 nom de plume,但這詞是標準的19世紀山寨法文,假得幾可亂真,乃至於現代法語人士有時也盲從,幫英式法文反攻歐陸。

德文和英文是日耳曼語系的兄弟語,英美也會向德語借字自用。駐德美軍聽德國人講「沒關係」(Macht nichts!),不懂得怎麼拼,乾脆自創諧音詞Mox nix!,模仿子音吱吱呵呵響的德語腔,攻入美語文化中。二次大戰期間,納粹軍機攻擊英國,正式引進 Blitzrieg(閃電攻勢)這德文字,被英國人簡寫為blitz,但Blitz在德文只表示閃電,不用在空戰中。blitz 在英國甚至延伸為「攪拌成泥」的烹飪法,在美國則打進籃球場,成為「閃電夾擊」,美式足球也有類似的用法。直接借音借字還不夠看,既然德文可假造英文 Kicker 表示「手足球」(詳見:「土製英文不是台灣專利),英文也回敬德文一球,抄襲德文足球 Fußball,同音變體成 foosball,在英文裡代表桌式足球遊戲

德文假造英文的Kicker表示手足球;英文也把德文的足球Fußball 變成 foosball 稱呼手足球。(圖/wiki


更扯的是 gym。美國人知道 gym 是 gymnasium 的簡寫,是鍛鍊體格的場所,但在歐洲許多國家,拼音大同小異的 gymnasium 幾乎全表示「預科高中」,是金湯匙升大學的搖籃,也就是美國所謂的 prep school。

西班牙文是美國第二大語言,但美製西語的數量相對少,多半是在英文字尾添一個母音,例如 el cheapo(價廉物劣)、no problemo(沒問題),或把帽子的泛稱 sombrero 挪用來專指墨西哥樂團戴的闊邊大帽子。川普在佛羅里達的行宮海湖莊園(Mar-a-Lago也是怪字,只不過這名稱早在1927年就有,不是川普發明的。在移民議題上,川普語錄確實常挾雜西班牙字眼,例如用 hombres(人們)指涉墨西哥移民,用 loco 表示逆我者瘋。美國另一種普遍的偽西班牙文稱為Mock Spanish,有戲謔中南美洲人的調調,最廣泛的例子是電影《魔鬼終結者》帶動的「後會有期,寶貝」(Hasta la vista, baby)。墨西哥的五月五日節(Cinco de Mayo),被美國人改成「酒鬼節」cinco de drinko 或 drinko de mayo,和你很熟的墨西哥裔或許聽了會哈哈陪笑,被別的墨裔聽見小心挨揍。

《魔鬼終結者》讓西文「Hasta la vista(再見)」廣為人知


換個族裔,華人聽見 ching chong,是氣炸或陪笑?這個偽中文源於19世紀末童詩 Ching Chong Chineeman(Chinese 照童音少一個 s),能映照淘金熱引爆的排華氣焰。這詞從美國傳到歐洲,導致許多非華人誤認 ching chong 是中文,有些人更在後面添加 ling long 或 ding dong(如影片,1:45開始),表示中文聽來聽去就那幾個音。NBA 俠客歐尼爾曾因喊姚明 ching chong 而挨轟,連宣揚反歧視的德國黑人足球老將 Jimmy Hartwig 也曾用 ching chong 損日本隊一頓。我比較粗神經,聽見 ching chong 只暗笑對方沒見識。較令我火大的是 No can do(辦不到)。這句山寨語深植英語核心已久,和 Long time no see 一樣,不分左右派都用,照理已不含貶義,但被人用這句爛英語拒絕,難免覺得自己語言能力也受辱。

美國台裔小說《內景唐人街》裡,在影集拍片現場中,黑白兩警探進華人社區辦命案,推測兇手殺錯對象,男警探說,這案子可能是——,女警接著脫稿說:「王殺無辜」(The Wong guy,意思是 The wrong guy),既能嘲諷移民發 r 音有困難,又能消遣華裔姓,兩人因此相視笑場。但假如關係生疏的非華人針對我講 Wong guy 或 Mr. Wong,我也會翻臉。

內景唐人街

內景唐人街

北京腔的「內個、內個、內個」,容易被不懂普通話的美國人聽成 N 開頭的歧視黑人用語,大疫元年在南加州大學就曾鬧出這烏龍。視訊上課期間,住過中國的 Greg Patton 教授用英語說明「內個」在中文裡的用法和含義,不專心的學生只聽他連飆幾個 N 字,一狀告到校方。學生指稱他是美國白人,不可能不明白「內個」聽起來像哪一個英語禁忌字,教授立刻被停職。所幸後來他復職了,neige 也在美語界正式出道。


同樣是中文,「工合」是啥?華人看不懂,美國人卻常用 gung-ho 形容「興沖沖、非常起勁」的態度。原來這詞是「工業合作社」的簡稱,是抗日戰爭民間齊心增產物資的一項運動,久而久之被時代潮流淹沒,沒聽過這運動的華人還得從英文溯源考古,重新認識史實,如同法語人士聽到美國人沿用古法文的反應,也類似老美在義大利點錯披薩的領悟。總而言之,有些偽外來語知道就好,亂學胡用自討沒趣還 mox nix,被貼上種族歧視標籤就芭比Q了。卡匹喜?


作者簡介

台大外文學士,台大新聞碩士,曾獲加拿大班夫國際文學翻譯中心駐村研究獎,曾任China Post記者、副採訪主任、Student Post主編等職。
文學譯作包括《分手去旅行》《單身》《修正》《祖母,親愛的》《被消除的男孩》等。OKAPI 翻譯專欄集結成《譯者即叛徒?》一書。

✎OKAPI專訪:「趕進度時,壯士譯者要有斷網的決心。」──專訪《譯者即叛徒?》作者、資深譯者宋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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