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了,學校也好緊張!》(School's First Day of School )是嗎?過去只有繪本作家一再重複學生有多緊張,家長有多開心的「開學症候群」,但都沒有像這本書這麼活潑的以「學校」當作主角,傾吐心事。這所新學校面臨開學時,被多到想像不到的小學生們使用,糟糕的是,有的孩子不愛惜公物,也製造了很多垃圾。原本,學校不知道自己的真正功能,也不明白打掃清潔的工友所描述的開學日,直到經歷了開學日才真正體會了自己的用處。
繪者克里斯汀.羅賓遜(Christian Robinson, 1986-)曾在訪談說,他小時候不是經常閱讀的孩子,事實上,說是「拒絕閱讀」也不為過。隔代教養長大的他,因母親患有精神疾病和毒癮,羅賓遜從五個月大就在祖母家長大,還有阿姨的小孩,一家六口住在一個房間,弱勢又缺乏資源,但鉛筆和紙是一定有的。他從小就知道,無法掌控生活環境,但筆下的那個世界可以隨心所欲。小時候也曾經看什麼就畫什麼,譬如說看《阿拉丁》就畫阿拉丁,看《侏羅紀公園》就畫恐龍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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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圖畫比文字容易表達,愛畫能畫的本事造就他在《芝麻街》、皮克斯的動畫工作,並在前輩的建議下開始創作繪本。他創作力豐沛,是近年來最多作品被翻譯成中文版的繪者。他的第一本書是2012年的 Harlem's Little Blackbird(文字作者是Renée Watson),有個天真的小女孩上課總是胡思亂想不專心;後來,她和姐妹們合組了三人女聲團體「Mills Sisters」。
佛蘿倫絲.米爾斯(Florence Mills)。(圖/wiki)
這位被譽為「Blackbird」的佛蘿倫絲.米爾斯(Florence Mills, 1896-1927)是成長於紐約哈林區的奴隸之女,後來成為能歌善舞的明星,她成名於20年代人聲鼎沸的哈林文藝復興時期,不論是家鄉的小表演,或是在紐約著名的「棉花田俱樂部」 ( Cotton Club ) 、林肯劇院,甚至遠征倫敦,據記載,只要她一上台,觀眾馬上懾服於她異於常人的嗓音。但因為沒有留下正式錄音唱片,所以知名度不如艾拉.費茲潔拉(Ella Fitzgerald)與比莉.哈樂黛(Billie Holiday)。
她以過人的表演能力,讓只服務白人觀眾的音樂廳破例開放給黑人;她還經常易妝到醫院或路邊濟貧。艾靈頓公爵(Duke Ellington)曾寫下〈Black Beauty〉這首歌獻給她,傳世尊敬這位勇者。
克里斯汀.羅賓遜的第一本作品是爵士歌手佛蘿倫絲.米爾斯的故事。(圖/Harlem's Little Blackbird)
克里斯汀.羅賓遜2014年的 Josephine 與2021年的《歌詠生命的妮娜:民權歌手妮娜.西蒙的故事》(Nina, A Story of Nina Simone),都是敘述美國傑出非裔女性,後來她們不約而同移居法國。約瑟芬.貝克(Josephine Baker,1902-1975)從美國舞到法國,2021年11月30日由法國政府正式入葬巴黎先賢祠,成為第一位安葬於此的黑人女性。妮娜.西蒙(Nina Simone, 1933-2003)是一位天生的樂者,還不會說話就會唱歌,還不能走路就有韻律感,加上父親會彈奏鋼琴,母親在教堂帶領聖歌,她喜歡巴哈的音樂,她的彈唱混有爵士、靈魂樂的風格,雖因膚色受到不平等待遇,但終生以表演、教學倡導人權。
約瑟芬.貝克。(圖/wiki)
響應平權理想,克里斯汀.羅賓遜的繪本裡也盡量使用深淺膚色來呈現多元角色。艾茲拉.傑克.季茲(Ezra Jack Keats)在1962年出版的《下雪天》(The Snowy Day),是美國第一本以非裔為主角的繪本;羅賓遜的作品則每一本都使用各種膚色的角色,從他的成長過程,讀者很能瞭解為什麼他可以深入詮釋弱勢家庭裡的孩子。低收入戶長大的他,打破人們對貧窮的想像,以自立的精神,在有限的環境中開發無限可能。2013年出版的 RAIN! 正好可用來說明,他詮釋作者琳達.艾許曼(Linda Ashman)的文字,一個男孩在雨天自得其樂、天真無邪的友好態度,影響了一個脾氣古怪的獨居老先生。同樣是雨天,用不同的心情觀看,就有不同的面容。
季茲的《下雪天》是非裔美國男孩Peter的故事,展現了兒童探索周遭世界的樂趣。(圖/The Snowy Day)
羅賓遜的《下雨天》講述小男孩在雨天也自得其樂,還影響了脾氣古怪的獨居老先生。(圖/Rain! 內頁)
羅賓遜的技法其實非常繁複,他常使用蠟筆、色鉛筆和拼貼。他自製拼貼素材,有的加上線條和或點點、有的塗色均勻、有的添加筆觸質感,畫與貼的佔比調整讓他對畫面的掌握有更多可能。他用剪紙排放在草圖上,有如孩子製作紙娃娃,一片一片拼起來。不論是手繪或拼貼,他對人體四肢的擺放特別生動,加上眼神的設計,即使只是兩個黑點都充滿了情緒。這麼繁複的張羅著畫面,卻不顯厚重的壓力,毫無疑問,讀者可以直接感受他做這些書的愉悅。
羅賓遜與著名作家辛西亞.勞倫特(Cynthia Rylant)合作了Little Penguins;與麥克.巴奈特(Mac Barnett)合作了《為什麼你看不見里歐》(Leo: A Ghost Story);為《月亮晚安》作者瑪格麗特.懷茲.布朗(Margaret Wise Brown)的經典《跟小鳥道別》(The Dead Bird)重新繪作。另外,脫離英國皇室的薩塞克斯公爵夫人梅根出版的繪本The Bench 也首選他的繪圖。
除了幾位知名人士的合作案,他還經常與作家再次合作,譬如凱莉.狄普喬(Kelly DiPucchio)的兩本狗狗書《鬥牛犬賈思登》(Gaston)與Antoinette;詩人茱莉.福萊諾(Julie Fogliano)的《我的生日是哪一天?》(When's my birthday?)與《孩子,帶著我的祝福飛吧!》(Just in case you want to fly)都是勵志、自我認同的繽紛詩作。蛋糕紙、相片、報紙、繩子都陸續被當作拼貼素材使用。
羅賓遜的技法豐富,除了畫筆,也會用報紙、繩子等素材拼貼。(圖/《我的生日是哪一天?》)
《為什麼你看不見里歐》是一本俏皮的故事,來自才子作家巴奈特的文字,在老屋裡的老靈魂終於殷殷期盼迎來了新住戶,沒想到祂端著茶卻嚇到看不見祂的新朋友,他們用了很多方式要驅離祂;失望離開老家的里歐,遊走在城裡時遇見一個可以看得見祂的小女孩,他們的遊戲與關懷讓「看得見的想像朋友,變成真友誼」。里歐為小女孩家抓小偷的情景既緊張又逗趣,完全發揮了童心與機智。有別於羅賓遜其他作品的豐富色彩,這本書以藍色系完成,里歐的造型僅以線條形示,有別於「人」。
在老屋裡的老靈魂里歐遇見小女孩,想像朋友變成真友誼。(圖/《為什麼你看不見里歐》)
《跟小鳥道別》以孩子們在公園撿到一隻身體尚有餘溫卻無心跳的小鳥,談論生命的結束。孩子們模擬家人辦告別式,為小鳥在公園裡找到安息之處,並放上鮮花、小石頭做為墓地,為其歌唱舉辦儀式;之後,孩子們照樣到公園玩,有時更新花朵,直到大家忘了這件事。瑪格麗特.懷茲.布朗在30年代就寫出這樣的故事,以遊戲代替說教,完成對生命的道別,原版於1938年寫作,1958年由雷米.查利普(Remy Charlip)繪製插圖,已是一本無可取代的經典;羅賓遜則以兒童「在遊戲中也是生活」的方式重新詮釋經典。
孩子們在公園撿到一隻身體尚有餘溫卻無心跳的小鳥,以此談論生命的結束。(圖/《跟小鳥道別》)
目前為止,最常與他合作的作家是馬特.德拉佩尼亞(Matt de la Peña),2015年的《市場街最後一站》(Last Stop on Market Street)描繪男孩與祖母在雨天上教堂後又到食物救濟中心幫忙的一天活動,道出人在極少資源下也能服務社會的精神,本書獲得凱迪克榮譽獎與紐伯瑞金獎,是美國繪本史上的重要作品。2018年以移工為題的《許什麼願望好呢?》(Carmela Full of Wishes ),兄妹手足情感看似平凡,在妹妹的願望裡卻顯得不凡。兩位創作者更熟悉之後,2021年德拉佩尼亞以羅賓遜的故事寫下Milo, Imagine the World,小時候羅賓遜去監獄探視母親時,曾有過這些無法道出的心境,要搭很遠的車,看很多的人,其中有羨慕、有同情、更有想像。圖像交錯使用現實與想像,同時鼓勵了類似困境的孩子。每個人外在被羨慕的,其實不一定是真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必須面對的現實。他們的合作特別聚焦弱勢家庭的孩子,本本生動。
德拉佩尼亞以羅賓遜的故事寫下Milo, Imagine the World,描繪羅賓遜去監獄探視母親時的心境。(圖/Milo Imagines the World)
短短十年內,羅賓遜出版了20本書,現在已是繪本界翹楚,他的成就無形中傳遞了「沒有家庭資源就是最好的資源」的訊息,他的畫作創造了從無到有的精彩人生,尤其兩本他獨自創作的繪本:2019年的無字書Another 、2020年的《你很重要》(you matter),更堅定了樂觀進取的信念。2020年疫情下,因多起事件,美國的Black Lives Matter 運動再度引發關注,you matter 這本書出版時,恰好美國華盛頓特區市長設立了「黑人的命也是命廣場」(Black Lives Matter Plaza),多年來呼喊人權的聲音不斷提醒公民的同理心與自制力,身為非裔公民的羅賓遜在各類惡勢下成長,他在專業領域中為讀者提供了自我意識的基石——you matter,謙卑審慎,特別使用了小寫字母為書名。堅強、正義,只有看重自己才能讓別人看得起,大家都不能小看自己唷!
\2020年華盛頓特區成立Black Lives Matter Plaza/
作者簡介
著有《與圖畫書創作者有約》《動物們的讀書會:繪本職人的閱讀地圖》《童書遊歷:跨越時間與國界的繪本行旅》《是真的嗎?繪本職人的閱讀地圖2》《什麼這麼好笑?繪本職人的閱讀地圖3》《賴嘉綾的繪本報一報》《懂得欣賞,是件快樂的事!》《神奇的32頁:探訪世界繪本名家創作祕辛》等書,最新作品為《動物們的讀書會II:繪本職人的閱讀地圖4》。
部落格:Too Many PictureBooks
專欄:OKAPI閱讀生活誌「主題繪本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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