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波隆那書展評審青睞的《探險家旅行圖誌》、《我的美術館》、《博物館》有何魅力?
•《探險家旅行圖誌》•
by 伊莎貝・明霍斯・馬汀(文)、 貝納多・卡瓦赫(圖)
(2019年波隆那書展拉加茲獎「最佳知識類圖畫書」首獎)
「我對遙遠未知的一切,有一股巨大的渴望。」
——洪堡(博物學家,1769-1859)
閱讀《探險家旅行圖誌》,心中浮現一股無來由的親切感,這本知識類圖畫書有別於資訊量瑣碎龐大的一般旅遊圖鑑,文字作者伊莎貝・明霍斯・馬汀(Isabel Minhós Martins)以深入淺出的角度、帶著調侃傳統窠臼的趣味筆法,書寫歷史上的僧侶、自然學家和旅人的世界遊記,賦予遊記更加貼近人心的故事。
能想像一趟沒有地圖的旅程嗎?世界的盡頭在哪裡?遙遠的地球彼端還有什麼未知的物種和生命?很久很久以前,世界有好多空白,好多模糊地帶,好多令我們感到陌生、不熟悉的樣貌,等待我們啟程去「探險」。書中描寫的探險,可能沒有特定目的地,未知的一切,還沒有被劃定清楚的界線,也還沒有被定義完全。地球上,早已有人居住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因此,「跟不同文化的族群相遇」,為彼此留下想像空間,「遇見未知」遠比單向的「發現」更加迷人。
《探險家旅行圖誌》不僅寫下我們耳熟能詳的僧侶、翻譯家玄奘,來自有生意頭腦家族的馬可波羅,科學與生態學家洪堡,幾乎被父親視為「魯蛇」的達爾文,更寫下我們不知道的女性探險家珍妮.巴雷(Jeanne Baret)和瑪麗・亨莉達・金斯萊(Mary Henrietta Kingsley)。
珍妮・巴雷是史上第一位環遊世界的女性。十八世紀,法國禁止女性登上皇室船艦,不准女科學家和女畫家參與皇室的探險活動,珍妮・巴雷冒著生命危險挑戰法令,甚至女扮男裝、剪短髮、用布條裹住胸部,才能與百位男性擠在同一艘船上,目的是為了研究她熱愛的植物,今日大家熟悉的「九重葛」,就是珍妮・巴雷在旅途中的發現。
在女人出外旅行只為了陪伴丈夫的時代,瑪麗・亨莉達・金斯萊就獨自到非洲旅行。她寫的書改變了歐洲人對非洲部落的印象,改變了人們對女性的看法。她的獨立自主和勇氣,證明女人也可以成為探險家、科學家,以及她們想成為的樣子。在歐洲自認高人一等的時代,金斯萊提倡「觀察是為了理解」,她實地考察,與部族平等共處,因此能用全然不同的方式看待事情:「我和芳族的人民之間,好像有一種友誼頃刻就被喚醒了。我們知道彼此是一家人,都是人類的一分子,我們應該一起吃喝玩樂,會比互相爭鬥快活多了。」
洪堡的時代,科學家尚不容易取得拜訪美洲的通行證,身為外國人的洪堡幾經遊說,才獲得西班牙國王敕令,登船出發。長大後依然保有赤子之心的洪堡,是第一位將地球視為巨大生態系統的科學家,他認為,認識大自然最好的方式就是浸潤在大自然當中,用五官感受自然,以科學的方法觀察自然。洪堡也是第一位地球吹哨人,為生態系統發出警訊的科學家,如果人類擾亂自然的平衡,就會擾亂自然的生態系。為了紀念洪堡,人們用他的姓氏命名數百種動物和植物(如企鵝、百合花、蘭花),還有湖泊、河流、海灣和山脈。
在風格多變的畫家貝納多・卡瓦赫(Bernardo P. Carvalho)筆下,《探險家旅行圖誌》封面和內頁均如此耀眼,火焰般燃燒的穹蒼下,深不可測的海洋捲起一道巨浪,浪頭最高處,破碎而未落下的浪花,揭開冒險序幕,遠處,一艘沒沒無聞的小帆船,緩緩向大浪前進。此書有兩種圖像語言風格:
- 一是夢境的畫面,油畫厚塗,描繪想像中的抽象風景,飽和的色彩帶有神祕的超現實感,彷彿說:探險家的旅程,宛如夢境,深不可測,卻引人前往一探究竟;
- 另一種是日誌的畫面,水墨速寫,以人類學式的圖繪生動記錄探險家故事,靈活且充滿情感的粗黑線條,將探險家和自然環境、各式物種的互動關係,刻畫入骨。
《探險家旅行圖誌》有兩種圖像語言風格。(圖/《探險家旅行圖誌》內頁)
路是人走出來的,《探險家旅行圖誌》獲得2019年義大利波隆那拉加茲獎——「最佳知識類圖畫書」首獎,評審言:「本書將離我們遙遠的歷史變得更加生動、立體,富有人性。聚焦於探險家們的生平,以及他們出發的動機——不僅是我們熟知的商業或宗教理由,而是生而為人,我們對於追尋未知的潛在渴望。」每當我們從自己的所在地出發,會更加認識自己,不同的人事物幫助我們找出脈絡和軌跡,建構出我們的身分認同,追尋永無止盡,隨時都會有新的事情發生,在當下,每一刻。
•《博物館》•
by 哈維爾・塞茲・卡斯坦(構想),馬努葉爾・馬爾索(繪圖)
(2020年波隆那書展拉年度主題「電影類」首獎)
藝術評論家約翰.伯格(John Berger)在《觀看的方式》提及:「觀看先於言語。孩童先會觀看和辨識,接著才會說話。」「我們注視的從來不只是事物本身;我們注視的永遠是事物與我們之間的關係。」此書可說是我的視覺藝術啟蒙之書,打開了我觀看事物的眼睛。有時候我覺得,繪本角色所做的每個動作,都像是邀請讀者進入畫面之中,我們翻閱繪本,得以與角色一起探索圖像的魅力與觀看的祕密。
榮獲2020年義大利波隆那書展年度主題——「電影類」首獎的無字繪本《博物館》(MVSEVM),構想來自西班牙國家獎得主哈維爾・塞茲・卡斯坦(Javier Sáez Castán),由馬努葉爾・馬爾索(Manuel Marsol)繪畫完成。書中引用多幅超現實主義畫家馬格利特(René Magritte)的作品,如:《夢境之鑰》(The key to dreams, 1930),馬格利特明明畫了一根「白蠟燭」,下方文字卻寫著「天花板」(Le plafond),此舉凸顯了圖像和文字之間的斷裂和縫隙,若我們將文字視為圖像,也是在閱讀時可以仔細玩味的思考遊戲。
《博物館》封面看似一張畫,打開後變成了一本書,同時也是一場穿梭在電影、藝術與文學之間的圖像冒險,作者透過讓每一幅掛在牆上的畫作持續變動,打破了角色在博物館內的恆定時間感,藉此模糊畫框內(虛構)與畫框外(現實)的界線,讓角色與畫作在書頁之間互相追趕,互換位置。繪本在編排上的巧思,讓翻開的跨頁有兩個不同的畫面出現,強化主角身在博物館這個詭異空間內的戲劇張力,也讓讀者的雙眼隨之不停左右張望,就像主角想盡快逃離原地的感受。
得獎後,馬努葉爾・馬爾索曾在IG公開繪本所引用的畫作,其中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的〈老虎〉(THE TYGER, 1794)詩篇寫著:
「老虎呀!老虎!
我們的眼睛所看到的
跟我們的手觸摸到的
是不朽的嗎?」
這一切是不朽的嗎?或許我們可將《博物館》視為一場閱讀的冒險,就像評審言:「本書透過圖像講述卓越的故事,運用電影和藝術的語言,生活的冒險如夢似幻般持續進行著。我們被迷住了,沉浸在歡慶電影、藝術和文學的神奇力量所帶來的全新維度之中。」
畫「白蠟燭」,文字卻寫「天花板」(Le plafond),凸顯圖像和文字間的斷裂和縫隙。
(左/《博物館》內頁,右/馬格麗特畫作)
碎裂的窗戶玻璃,竟然映照著窗外的藍天、樹木和草地風景。
(左/《博物館》內頁,右/馬格麗特畫作)
在不同頁面,牆上的畫作會持續變動,挑戰一下你的眼球吧!(圖/《博物館》內頁)
•《我的美術館》•
by 廖倍恩
(2018年義大利波隆那拉加茲獎「藝術、建築和設計類」優選)
香港創作者廖倍恩(Joanne Liu)的無字繪本《我的美術館》,榮獲2018年義大利波隆那拉加茲獎——「藝術、建築和設計類」優選(評審特別推薦),繪本透過孩子的視角,帶我們看見美術館不為人知的一面。通常逛美術館,我們總是為了去看某一檔展覽,為了去看某一件作品,可曾想過,如果孩子「不是為了藝術而看」,孩子是為什麼而看?
孩子是為什麼而看?(圖/《我的美術館》內頁)
當男人看著透明櫃裡的青花瓷,孩子看著男人手臂上的刺青圖案,孩子會不會是因為對世界感到好奇而看;當大人看著牆上的美國藝術家賽.湯伯利(Cy Twombly)的線圈抽象畫,孩子看著蝸牛爬行經過的一圈圈足跡,孩子會不會是因為對生命感到好奇而看。廖倍恩還透過《我的美術館》問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最好的藝術是什麼?
會不會是,你為自己而創作的藝術⋯⋯(圖/《我的美術館》內頁)
《我的美術館》是一本看似簡單又非常不簡單的繪本,作者心思靈巧的畫出觀看的奧秘,評審言:「一個孩子進入美術館,充滿好奇、專注、經心,孩子接納身邊的一切:參觀者、他們的外貌、藝術收藏品、空間,還有在美術館裡工作的人。看著這些藝術品,孩子玩起遊戲,將館內的作品與他在外面所看見的一切連結起來,將藝術與生活融為一體。這本無字書的選題非常具有說服力,透過孩子的單純天真達到藝術表現的高度。」《我的城市》是廖倍恩的第二本無字繪本,同樣透過孩子的視角帶我們看見全然不同的城市樣貌,對孩子來說,愉快的是享受一切的過程。
廖倍恩《我的城市》同樣以孩子視角帶我們看見全然不同的城市樣貌。(圖/《我的城市》內頁)
圖像做為一種跨越疆界的語言,既不附屬於文字,也不僅是現實的復刻再現。在圖像的世界裡,我們想像,我們探險,我們懷疑,我們遇見,圖像的開放性邀請我們進入不一樣的世界,也讓我們在閱讀的當下,迎向未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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