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室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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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雞
文/黃詩詠
1.
簾棚邊緣翹起,像大扇芭蕉葉,炙光過去,落下深淺不一的黑暗。紅褐土壤上影子在動,暗示十步開外的距離,伴隨汗水滴落,輪廓漸漸熟悉,阿好抱著老闆的黑紋白土雞,模樣像故障。
我嚥下口水,赤著腳爪踩過大片乾草。遠處音箱的廣播聲緲緲傳來,我蹺掉晨練和早點。飢餓難耐,嘴猛啄土壤。
阿好拽住我的翅膀,說不要撞頭。他又說了好多,我記不住,啄了他的手。
他把我放開了,一時不穩,我踉蹌撞到土裡,腿像桿子折斷,舊傷復發。
阿好把上等的好東西放到我前面。
黑紋白土雞以前風光無限,受盡老闆寵愛,每日吃大西洋運來的有機玉米,滴燕窩混米糠,雞農們戲稱老闆娘。此時肚皮下垂,跤爪切掉換上花椰菜,番茄片遮著雞冠,像羞紅的洞房嬌娘,躺在盤裡,雪白羽毛沾些薑紅糖醋醬,可惜沒熟。阿好學木仔擺盤。
昏羅棚內暗光地面拉長,外邊雨絲落下,隱隱作涼,我看阿好一眼。
他剛剛說:「發了瘋病。」
我扭過頭,踹了黑雞,牠大概還沉浸在香甜的夢,被這一擊,羽毛顫巍巍地抖著。我直起身,努力拍動翅膀與繃緊屁股維持平衡,右爪左爪印在泛黃泥巴趨近食槽,自動閥啟動的青白燈管下,雞影們光怪陸離,油餅乾瘦巴巴躺著等待嚥食。
啄癖早被強制剪掉,我和一隻愛下蛋的母雞,分別在護沿的兩側,用剩三分之二的嘴喙激烈來回碰撞,搶奪同一片餅乾。我在母雞面前,狼嚼虎嚥地把最後一片吃下,母雞發出嘹喨尖叫,牠撲上我又吼又咬,我瘋跑了好久,然後被阿好伸出的長腿絆倒,我剛站起來,有手遮擋我的天空,我驚聲瞪視猛力拍土,灰塵被掀起,母雞被飛來的疫苗針刺倒趴地不起。
腳爪抽筋了,我用翅膀爬起來,窩住脖頸,頭冠邊褐紅的羽毛垂下,阿好按住我的身體,像石頭壓上。他的聲音很低,教我聽得難受。
「你別休息。有一批新貨來了。」
2.
幾年前,光拐彎,影子抹角。
在我還是男的時候。
我和阿好到雞場做小工,這裡雞農少,平時不交流,工作輪班制,扣除吃飯住宿,一天一百塊錢。黃老闆說要有愛心就好。老闆是阿好的第三個叔叔的朋友兼遠房親戚,他常常摸新出生小雞的頭,手輕輕摁一下,雞頭就掉了,給阿好當皮球,我每次都在旁邊看,他們拋球,有時候踢毽子。
阿好白天工作,晚上就坐在電風扇附近的椅子上,拿了書,我時常看不見他的臉。等四周都是黑色,我往煤爐加炭,聽雞鳴叫大小聲,調整溫度。四點多,窗外天空幽藍,清理水槽,水面我的平頭漸長,砍了又生。我把吊桶供料裝滿,彈簧秤盤放置到旁邊,破曉時,依序抱出雞仔或成熟的雞,測量體重,放回牢籠,凌晨的光拖延到身後的地板,拉長雞影的身高,幾次我差點睡著。有一次醒來,阿好在抽菸,我不喜歡菸的味道,他說尼古丁緩解焦慮,我不懂尼古丁是什麼,一圈圈灰煙飄散開,知識和書已經離我好遠。一包菸要七十多,好貴。
禮拜五早上八點,阿好拿鑰匙,打開箱子,高度是三四個阿好,我把飼養員平時坐的椅子移到他那裡,他每次都沒踩,攀到籠子頂,雙手解開鎖,幾隻小雞撒腿跑出來,有些跌到我懷裡,有些跌到暗無天日的乾草堆,窒息的睡美人不掙扎。
牠們是被篩選掉的。
阿好煮雞胸雞腿雞肉,統統挑掉骨頭去皮,滿盤只剩肉,白花花一片。
我工作完又累又餓,用筷子夾,覺得慢直接手扒,有些掉到盤外,被我塞滿嘴,嚥不下。阿好看著我的動作,眼神很難過,讓我懷疑在吃自己的肉。
養肉,吃肉,攢錢,一輩子。
3.
有一天深夜萬籟俱寂,我貓腰打開地窗,往下滾到一片明亮喧譁的庫室,很多聲音,在一起,沖到耳朵裡,腦血管激烈流動,刀叉像銀河,摻假星光,黑紋土雞噠噠踩地朝我走來。
牠渾厚的嗓音:「年輕人,你為何哭泣?」
我以為見到地獄。
諸多雞屎,黑土,硫黃燈,雞屍滿地,讓我分不清地面,草堆,本來的顏色。
黃老闆和鯉老闆邊用餐邊商議最近的金融風暴和食安問題。面前一台彩屏電視,播放健康節目。
鯉老闆低學歷中智商,家裡建高架橋,因為愛雞,他辭職。據傳他極惡鬥雞,好食雞腿部細肉。
正逢:每天最多吃兩三顆雞蛋,美國研究愛爾蘭老人一天二十五顆蛋……
黃老闆活躍堪比計算機:「台灣有兩千多萬人,如若一天吃一顆蛋,一顆蛋姑且算十塊,若是活胎蛋七十多塊,產值高達十四億多…… 」
鯉老闆亦承上啟下:「如果蓋一間封閉的兩千多坪雞場在雲林,經費約一千多萬,每隻母雞配五六隻公雞,下藥,一天二十四小時,九淺一深,中場休息兩小時。」
此時黃老闆掐指一算:「不考慮身體素質的前提,一天可產下七八顆蛋。」
談判不到半小時,兩個集團圓滿合作簽下合同,律師員工們紛紛鼓掌。
正要結束,兩位老闆相視一笑,異口卻說了相同的話:「種雞,發大財!」這不僅僅是巧合。
黃老闆有點意外,自己和鯉老闆是同鄉。
他們相談甚歡,從高雄的少年,講到黃昏夕陽產業,曾經撈魚的輝煌。話題已不局限於雞農生意。
電光石火間,黑紋土雞提起我加入他們,我心裡暗喜,來前我特意說這不符合禮節。鯉主人把牠從小養大,牠早恃寵而驕,嘴喙朝天。
兩個老闆看到我,我不禁顫抖,想像他們對自己的第一印象,大概是陽光金的毛髮,翅膀如鷹,層層骨節下吹彈可破的雪肌膚,一站那兒,便聯想到饞人的嫩豆腐。
老闆們看了我一眼,繼續進行他們的錢途:「路遙知馬力。」鯉老闆以長輩身分勉勵了一番,年齡矮他三歲的黃老闆。
我一開始不懂他們為何不持續關注我,不吃我嗎。略思幾番才曉得,他們這是想聲東擊西。畢竟像我這般珍禽異獸,身軀雖矮,但來歷不明,也無從知曉是否患有傳染病、祖先十八輩史,得先裝不在意,屆時再好生招待,摸清底細。
暗罵聲好手段。
史記項羽曰:「先發制人,後則為人所制。」我既是想當老闆亦是不忍心同族受難,在大難臨頭時,顧全大局。
一股熱血上頭,我昂首跨前,說:「母雞下蛋不需要公雞。」
黑紋說:「你步伐委實過分大。」
老闆們笑得熱火朝天,周圍老吵了。我諄諄教誨道:「其實我們這種,不用交配,就有蛋,只是不能孵出雞。」
黃老闆笑容可掬地敲了敲我的頭說:「少年人忘記吃藥,別叔叔這邊見笑話。」
4.
夢醒時,些微的光映在竹蓆上。木門外,荒煙蔓草,龐大的月在黑夜漂浮。
偏路草生雜亂,石粒摩擦腳縫。打開倉門,一窩窩初生小嬌客,豔黃毛團騷動,塞滿鐵籠,未破殼的活胎蛋剩不多,我離得近,拿出塑膠袋,幽暗光下像一層薄霧般虛幻。仰頭看,牠們太多,堆疊得比我高許多。
大概以後生出的,也會更多更好。
我把偷來的五顆雞蛋放到保溫箱,替每顆蛋取了名字。我要蓋大雞場,每隻雞規律上崗,剪喙,灌食,下蛋,賣掉。不管年頭,老闆還是老闆。
過了兩個月,蛋沒孵出來。阿好整理舊書,昨天屋頂漏水。我去阿好房間,找了很多養殖相關的書,翻開,黑字好擠,一排有許多個,快要把這麼薄的紙擠破,我看不懂字,不生性,上學導師老是罰寫課文,還只零星認得幾個,繼續看下去。
油墨扭捏地爬,好擠。
擠不出蛋。
5.
這間雞場,把牠們和我關在一起。
木仔這幾天新來,做我的工作,一樁生意,貪的不只是蠅頭小利。我常常沒事,看著雞棚內枯死掉的草堆、上面的雞屎發呆。
「其實也看不出顏色,剛剛死還是昨天死。」
阿好說:「你怎麼突然說這些?」他蹲下來,把零食遞給我。
我半張著嘴,又閉上。想到木仔在我旁邊吃雞肉,會配菜,加七彩繽紛的東西,像毒蘑菇,阿好每天吃,會不會中毒。木仔給我夾菜。阿好把菜夾掉,說不要嚇到我。我怎麼會嚇到,阿好是想吃毒蘑菇。木仔又摸我,說給我買藥,藥也是彩色。阿好把我抱起來,離他很遠。後來晚上我溜出去,看到木仔顧雞還偷吃。
雞屎好髒,我不想在髒東西面前跟阿好說這些,所以不管阿好講三小,我都無聊,低頭把阿好手上的東西吃了,味道苦,跟平常差很多。
沉沉的腳爪麻了,我撲騰了一下翅膀,風擋不住,空隙,摔跤呈兩爪朝天狀。
阿好說:「你走慢一點。」
他把我兩隻腳倒拎起來,搖晃中,長繭的手混光打到我的身體,用牙齒咬翅膀尾端,我掙扎,頭點了又抬到脖頸骨上,周而復始,我的嘴喙是剪刀,剪得他眼尾生疼。
阿好鬆開手,我張開翅膀,揮得發了聲響,碰到地板時,全身麻了,趴。
阿好說:「老爸讓我回去做電腦。」
風扇在夏天運轉轟鳴,一直炸耳朵。有一瞬間,似乎鐵絲緩慢擦過身上雞皮疙瘩,心裡也一下全麻了。
6.
我討厭吃藥,阿好也聽我的,說藥只有鎮定功能。沒想到阿好騙人,把藥混到零食,我吃了無法動,好難受。
阿好想把我丟到白色的建築,裡面的鬼披著人皮,常常賣死貴的東西,一顆藥是三年五年十年的薪水,好多類別,永遠買不完,方圓十里也沒有同類。阿好身邊有白袍漂亮女鬼,鬼胡亂看我一陣,末了說是心理問題,鬼還推銷藥,彎了唇說成功率高。跟成不成功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去做生意。我叫女鬼跟我一起吃,結果阿好配水吃下,又給我一顆。我才不吃,可是阿好說吃完就回去。
7.
我哄母雞一起蹺掉健康晚操,坐在外邊的叢草堆上,屁股很癢。
「不是,盤腿是這樣做的。」
母雞愣,隨後怒了,站立的跤爪交疊更緊,大聲狡辯:「我把腿交叉啦。」
我昂首說:「哼,你別想去外面玩了,連這個都不會。」
突然一片黑暗傾倒。
「你今天下了幾顆蛋?」阿好的聲音,他撐傘,靠近我。
母雞低下頭,縮起脖子。
看到草皮上一雙鞋,我立馬轉圈圈,發覺母雞翅膀顫抖。
我扭過頭說:「對,怎麼沒下蛋就跑出來了,該交的交上來。」
母雞抖得更厲害了,砰地屁股坐到草地。
我撇撇嘴說:「今天就先放過你,下次要啊。」
我抬頭,看阿好,發現他好高。烏雲越來越重,下起毛蟲雨,打在傘上。
阿好盯著我說:「你下蛋了嗎?」
臉刷一下紅,我粗聲粗氣地說:「沒有嗯,身子不太舒服。」
阿好說:「翻過來,我檢查。」
我退了幾步,發現雨傘還在頭上。色厲內荏地對趴在一旁裝睡的母雞說:「老闆他親戚想看另一邊,還不快翻。」爪子拍了拍母雞的頭。
母雞的頭往土裡鑽,翹起。我意識到,趕緊閉上眼睛。
阿好說:「你看看自己。」
一雙漆黑的手,帶著涼意,把我翻了過來。
我想起還是人的時候,抱著那隻母雞準備量體重,牠猛拍翅膀,急欲掙脫。老闆和阿好摁雞的景象,屋頂漏水,蛋永遠孵不出來,我叫阿好教我寫國字,手一下沒控制好力道,我低下頭,液體沾到黑褲上黏糊糊,像鬼往上爬,看不出來。我去沖冷水,怕他發現,水流過身體也變髒了。後來,連一顆蛋都沒有下。
8.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雞棚內的水泥地,鐵門旁的階梯式電塔架吊著一台音箱喇叭,直行二十八隻,橫列六十九隻,張牙舞爪,伸腿骨,摩擦翅膀兒,伸展雞肉。
操。
一隻從上禮拜開始做運動時愛搶拍回喊三四的母雞轉頭對我說:「嘿!聽說,外面都是人。」
我不知道怎麼回就笑,發出咯咯聲。
母雞大汗淋漓,竟還有閒工夫叫:「唉呀!這裡有什麼是真的呢?陽光是假的,人造!玉米是假的,基改!」
我換了聲音,嘰嘰喳喳。
母雞伏地挺身,可惜肚子胖拖及地,腳太細。摔倒了,還想聊天。牠一拍腦袋,一蹬腿:「天啊!該不會雞也是假的?」
我故意說:「鄉巴雞異想天開。」
母雞瞪圓眼,肚子脹大,生氣。
我們互瞪。
一二,之後艱難的三。音箱被某個人類按下發出一聲喀,暫停。
全雞僵硬。
阿好說:「休息一下。最後一行最左邊最靠近鄉巴雞的過來一下。」
我挪開爪子,飛奔朝那個人類。阿好把我拖往鐵門前,又按了音箱,漏出大大聲的四,全雞繼續剛才的動作。
阿好在門前停下腳步,他說:「七月颱風,雞棚可能停電。」
我托著最近漸胖的腮幫子,歪頭看了一會緊閉的鐵門,撬不掉,生鏽了紅又臭臭。決定跟阿好一起出去。
阿好說:「那你以後……」他話還沒說完,突然露出一言難盡的神色。
鑰匙不見了。
他又摸了摸口袋,我建議他連內褲也要檢查。他試探性推了門,絲毫未動。他用身體撞鐵門,我被噪音嚇到。
咚咚咚咚 ,一二三四。
他的身體頻率好像做操,於是我發出三四一二搶拍開始撞門。不小心撞到阿好,他就暈倒了。
我對之前跟我搭訕的那隻母雞描述了整件事。任我怎麼說,牠只偏頭咯咯笑。
停電的時候,音箱還在叫,一片漆黑,其他聲音也是黑色,我聽不懂,除了音箱,外頭暴雨淅瀝。我擋在阿好前面,一二三四,其他雞踩我,拳打腳踢。
阿好身體動了動,我無法呼吸,他聲音好模糊,為了讓他知道我還活著,我對他喊:「一二。」他很久之後說:「三四。」像斷斷續續的音訊。
熬得久,燈光咋咋地回來,一片狼藉,很多雞被踩死了。我的右腳爪斷裂,頭還在。
門仍然沒開。
阿好盯著我,像盯著死去的昨日。
幾隻雞圍過來,母雞叫我抽鬼牌,爪緊握三張卡片,背後印章油紅梅花,有股廉價塑膠味,周圍發出起鬨,抽到鬼牌的晚上要玩大地主,把自己下的蛋大放送。阿好專注用爪摸過一顆顆石頭。
「你手上每張都是鬼牌。」
「哪有,你們得先抽抽看。」
「我看到了。」
「你們得抽才公平,大家都抽了。」
母雞好整以暇地一屁股坐著,其他雞環繞在側。剪了喙,地位財富鬥爭還在。母雞控訴:「老闆一天要我七次。」我撲上去,母雞反應大滾到一邊,阿好拿石頭砸牠的肚子,出乎意料地沒掙扎就死了,血慢慢流出,其他雞早散了。我摸了摸地上的牌。
我一跛一跛地走,一半的翅膀握著自己斷掉的右爪,不到一步就摔,走路像登天好難。阿好抱起我,往雞群生蛋的方向走,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光矇矓地照到阿好臉上,穿透他的眼珠,塌陷的鼻梁,斷掉的嘴喙切口呈嫩紅色,似新生的色澤,跤爪踩地,翅膀貼住我,身體鵝黃毛茸茸。
雞還在哼哼輕輕叫。阿好喃喃地說走了,我開始哼哼輕輕笑。
緩緩地擠進雞群裡,呼吸時和他的聲音、他的臉孔一去埋沒,在這樣的雞蛋工廠。
不見天光,四處張望。
9.
我今天到水槽喝水時,想起阿好說有一批新貨來了。
水讓我喝醉了,就像從前在黑暗中聽他的聲音,不懂裝懂。
阿好跟我說走了。
我繼續不知晨昏地呼呼大睡,反正阿好明天會叫我起床做早操。
最近被新來的許多公雞壓醒,呼吸艱難,一下又一下,交配期到了。外面落了雨,滴滴答答,音箱好像壞掉了,不再發出任何聲響。
作者簡介
黃詩詠
2004年生,板橋高中二年級。著有〈生水〉〈地下迴廊〉〈種雞〉〈迷象山群〉〈人像軍〉〈針筒〉〈燈蛾〉。
yung20360@gmail.com
得獎感言
α
廣播:年度競爭優良雞遊戲大會正在進行中。
去年是花冠雞逆襲成為大地主,錄影帶每天翻印上彩。
翅膀太短啦,牠說。
木仔披上狐狸裘衣,牠的臉好小,脖子掛滿百達翡翠錶。
再三提醒,要看鏡頭。
β
空蕩室內,將牠們關回籠子,坐在窗旁的椅子,電風扇壞了好安靜,偶爾牠們咕咕。
鐵窗落下天光,在水泥地面。
通風口懸在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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