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雜食者的兩難》重新喚醒大眾飲食意識的知名作家麥可．波倫（Michael Pollan），在2021年七月推出新作《植物靈藥》（This Is Your Mind on Plants，暫譯），承襲前作《改變你的心智》的思考脈絡，探討三種植物藥物：鴉片、咖啡因、仙人掌毒鹼（mescaline）在歷史上的演變，究竟這些植物是如何成為毒品或生活中的必需品？又對人類文明帶來什麼影響？波倫同時也現身說法，使得本書除了是一部嚴謹的文化小史，也不失日常生活的趣味！
改變你的心智：用啟靈藥物新科學探索意識運作、治療上癮及憂鬱、面對死亡與看見超脫
植物靈藥：鴉片、咖啡因、麥司卡林，如何成為我們的心靈渴望?又為何成為毒品?對人類文化帶來什麼影響?
《植物靈藥》(This Is Your Mind on Plants)
《植物靈藥》共分為三部分，分別介紹這三種植物藥物的發展與歷史脈絡，並雜以波倫的個人經驗。第一部分探討鴉片，也就是罌粟花，以波倫25年前在《哈潑雜誌》發表的文章為骨幹，當時他為了撰寫這篇文章，在康乃狄克州的自家花園種植罌粟花，並用種子泡茶。波倫在書中首次披露，那時他在文章發表前先自我審查了一番，刪除了泡茶所需的詳細材料和喝完茶以後「神遊」的段落。因為他的律師提醒，要是刊出完整內容很可能會被美國緝毒署盯上，不僅要面臨20年的徒刑和高達100萬美元罰款，不動產還會遭到扣押。
當時美國「反毒戰爭」方興未艾，打擊毒品或可視為政府打壓反戰思想（嬉皮文化）的手段之一，時至今日，美國已有18州和華盛頓特區將大麻合法化，更有高達37州醫療用大麻已合法，民間也出現「植物藥物除罪化」的呼聲，因此波倫這次才能放上當年原汁原味的文章內容。他更提出一個大哉問：究竟植物在什麼情況下才算是毒品呢？
罌粟在台灣屬於第二級毒品，不過在許多國家都廣泛當成香料、榨油原料，部分地區甚至將其當作草藥使用，你可以輕易買來種子在自家後院種植，欣賞美麗的花朵也完全合法，但只要有想從罌粟花提煉鴉片的意圖，明明是同一種植物，頃刻間便會觸犯法律。弔詭的是，美國政府一方面嚴厲肅清毒品，一方面又准許大藥廠普度製藥（Purdue Pharma）合法販售含有鴉片的止痛藥奧施康定（OxyContin），至今已造成超過23萬人因用藥過量死亡，數百萬人成癮。波倫藉此點出，植物在社會中的禁忌地位及合法性，可說是由文化、權力、立法機構、執法機構、植物學之間的角力所建構。
左：含有鴉片的止痛藥奧施康定OxyContin。（圖／wiki）；右：罌粟花在某些國家可以種植或做成香料。（圖／pixta圖庫）
本書第二部分探討的則是許多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物質，咖啡因，這個部分來自波倫先前出版過的同名有聲書《咖啡因》。不過比起親身體驗本書介紹的另外兩種植物藥物，波倫在此則是反其道而行，試圖透過「戒斷咖啡因」來反思咖啡和茶這類普及全球的咖啡因飲品，對我們的生活到底帶來什麼影響，背後又有什麼文化意涵。
波倫經歷了一段痛苦的戒斷過程，同時設法在沒有咖啡因的情況下完成本書的寫作，他認為人類將「攝取咖啡因和工作連結」的行為，源自西方效率至上的工業革命，咖啡因能讓我們集中精神，跟上文明發展的步調，現代文明因而有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咖啡因之上。
只要想想辦公室茶水間就好，老闆根本是免費提供員工這種「藥物」，還特別給你一段休息時間攝取咖啡因，工資還照給不誤呢。而歷史上也不乏許多文人寫作前都要來上一點咖啡因，畢竟「喝洋甘菊茶能寫出什麼天才之作呢？」
咖啡是老闆提供給員工的「藥物」，讓員工提高工作效率。（圖／pixta圖庫）
波倫在《植物靈藥》的最後一個部分，研究了一種較為少見的植物，含有仙人掌毒鹼的多肉植物「烏羽玉」（Lophophora williamsii）。這種仙人掌分布於德州和墨西哥，早在六千年前便已由當地的原住民使用，不過僅限於野生地區，當代的盛行則源自二十世紀初建立的「美洲原住民教會」（Native American Church），將其當成引發宗教靈性體驗的致幻藥物使用。
波倫原先計畫和一群教徒前往德州採集仙人掌，不過因肺炎疫情爆發而作罷，後來他改用另一種比較容易種植、同樣含有仙人掌毒鹼的「聖佩德羅仙人掌」（Echinopsis pachanoi）。這類仙人掌除了上述教會的合法用途外，基本上就是非法毒品，因而我們很難切身體驗波倫聲稱的效果，以及他訪問的美洲原住民口中這種「撫慰他們遭受種族清洗、殖民主義、酒精摧殘傷痕的靈藥」。
「烏羽玉」仙人掌。（圖／wiki）
聖佩德羅仙人掌。（圖／wiki ©Forest & Kim Starr）
但從波倫的分享，我們仍能了解他透過本書想傳達的論述和開啟的討論，也就是，這些所謂的植物藥物，其實端看各個文化及社會採取何種觀點和態度，因而可說是一種相對主義。透過《植物靈藥》，他也冀望讀者能對日常生活中的植物藥物有更深入的反思，像是菸草製品在社會中的地位及文化建構等，即便光憑本書不可能完美回答書中提出的大哉問，至少也能展開討論的契機，以更開放的觀點來檢視植物藥物，而不是用狹隘的眼光一味將其視為毒品。
麥可．波倫以《雜食者的兩難》一書享譽文壇，他透過此書精細耙梳當代飲食文化的形成，認為工業化農業和資本主義使我們和餐桌上的食物距離愈來愈遠。以前常說「沒吃過豬，也看過豬走路」，但現在我們已經不清楚餐桌上的香腸含有哪些添加物，豬肉又是從哪裡來。波倫在書中提出的觀點，可說帶起一股嶄新的飲食風潮，使消費者開始在乎盤中食物的來源，並願意多付一點錢購買健康的食材。波倫後續也在《烹》一書中繼續發展他的飲食理論，援引古代煉金術的四大元素水、火、風、土來詮釋人類的烹飪行為，重新召喚食物帶給我們的最初感動，本書也由Netflix改編為紀錄片。
而他近期則是把寫作重心放在探討人類心智和致幻藥物之間的關係，從《改變你的心智》到新作《植物靈藥》，持續以獨到的觀察和批判的筆鋒，引領讀者思考人類和哺育我們的大自然間，存在什麼樣的深刻關係，開啟發人深省的對話。
雜食者的兩難(新版)：速食、有機和野生食物的自然史
烹：火、水、風、土，開啟千百年手工美味的祕鑰
改變你的心智：用啟靈藥物新科學探索意識運作、治療上癮及憂鬱、面對死亡與看見超脫 (電子書)
〔資料來源〕
1. nytimes
2. The guardian
3. npr
楊詠翔
台大翻譯碩士學程筆譯組畢，每天都要聽重金屬音樂，版權新手兼還沒自由的自由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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