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社交謊言「下次一起吃飯」談拐彎抹角

你有用過這些社交謊言嗎？（圖／pixta圖庫）

如果要選出社交時的十大謊言，第一名應該是「下次一起吃飯」，我初入社交界的時候（彷彿柏傑頓家族裡穿上白禮服去宮廷晉見女王的場景似的），每次有人跟我說「下次一起吃飯」我就背上冒冷汗，因為我萬般不願跟不熟的人吃飯，後來才發現「下次一起吃飯」在這裡其實是「再見」（或「你的斜後方有更重要的人我要去跟他說話」）的意思。

現在我已經能泰然自若地回答「好啊」，因為我應過這麼多次。至今一次這種飯都沒吃過（上天庇佑）。在這並不是要求大家約我吃飯，而是想談談拐彎抹角這件事。

拐彎抹角一般來說被當成大人的處世之道，但這世界永遠是浮動向前的，你講得出拐彎抹角的外交辭令，別人便也能識破（好比像我這種社交白痴久而久之也能聽懂「下次一起吃飯」的弦外之音），好像《天龍八部》裡王夫人得意洋洋地給段譽看她心愛的五色茶花，段譽身為有教養的皇子，便只能稱讚這欄杆乃是真正的和闐美玉實在難得，王夫人當場也知道被暗貶而動怒，所以很多時候要不是我們硬著頭皮給他說謊下去，就是被拆穿（或說謊還被拆穿又更糗）。

拐彎抹角其實是雙面的，一面是圓滑的下台，一面也要有辨認出的精明，嫻熟這個技能的人不見得可以培養成功人脈，但房地產廣告總是看得懂的，「精緻」就是小，「景觀」即是遠，「便利」大概是樓下有開門會叮咚煩死人的超商。或看懂星座運勢，我每次被排到「健康」這一類，都覺得這禮拜大概宜靜養避世，再不然至少也看得懂美食節目「很特別」即是難吃，「份量很多」也是難吃（變成防衛心很重的人）。

我的確覺得做人誠實最好，多說社交性的語言根本沒必要，誠實有其根本性的好處，大家最稱道的就是不說謊不用想一百個謊來圓，但誠實也可能招致災難性的後果（身為誠實的人，還是得告訴大家這一點），尤其是每個人對誠實的認知有差距的時候，其實你每次都對每個人講一樣的社交辭令也不需圓謊，就像那傳說中的劈腿渣男對每個對象都稱之為「寶寶」就永遠不會有叫錯名字的一天。

跟「下次一起吃飯」差不多的遁辭有很多，其實，說謊跟實話中間有超多的曖昧地帶，不是不說謊就是說實話，不是說實話就一定傷人，一系列經過選擇呈現的事實可以達到許多效果，「下次一起吃飯」不是說謊，只是沒說下次是什麼時候。三毛寫過他去看醫生被醫生叮囑養生得做這些事，她不想答應照做也不想說謊，所以想起《水滸傳》，就回答「我會記得」，或當代名人（非）道歉的招牌用語「我很遺憾你那樣覺得」，再不然就是我最愛用的「真的嗎？我忘了。」或「再討論看看」往往是不要的意思。

此時便引出「下次一起吃飯」的第三層意義，那就是你我皆知但不說破的一種狀態，說好聽點叫敦厚，我忘了那個難聽的詞叫什麼，下次一起吃飯時，如果記得，那再討論看看。

※本篇文章由作者個人創作授權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