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室報告│小說、散文、詩用創作點亮自己的夜空,每次下筆凝神,都是星球全新的誕生。「創作新鮮人」特別企劃,邀請具受高中生歡迎且評審過高中校園文學獎作家擔任各文類導師相談創作之路,並點名十二位備受期待的創作新星。
接下來,我們邀請創作新星,請他們談談在從無而有的創作過程,一切的啟蒙是怎麼突破的?寫作又是如何燒腦又是如何令人興奮的事?曾有「毀其少作」的心情嗎?新手上路,又有什麼作品背後說不完的心聲呢?接下來請看我們的訪問────
Q.是怎麼選擇你想要創作的文類的?
陳黑白:小時候非常愛看小說,心裡很崇拜小說家,於是效仿這樣的創作形式——用虛構的場景和情節來創造世界。學生時期試著寫了很多,卻並不真的享受。出社會後時間變多了,便迷上到處旅行,穿梭於各種文化之間所遇見的有趣小事,很想說給大家聽,然而現實世界的我並不擅長口述這些瑣事,只好透過文字寫成遊記。慢慢發現自己很享受這種創作形式,不旅行的時候也偶爾寫些日常瑣事,這些真實又有溫度的生活側寫雖不如小說高潮起伏,自己卻很喜歡反覆重讀。年輕時總希望藉由創作來逃避真實世界,近幾年因時常寫這些芝麻小事,竟不知不覺練習了如何坦白,反而額外得到了療癒感。說起來並不是我選擇了某種文類,而是寫著寫著,就發現了原來有這種樸實又令人心安的創作形式,因為很舒服,就一直留在了這裡。
回顧少作,陳黑白想對自己說:與其讓那些精心掩飾的痕跡被一眼看穿,不如一開始就坦白。
Q.創作是從無而有的過程,談談你的啟蒙以及你是怎麼突破的?
陳黑白:小學的國語習作裡有一大題是造句練習,某次我試著把句子寫長,「連續下了好幾天大雨,今天終於放晴,一滴水珠在葉子的邊緣閃閃發亮。」只因多寫了一句漂亮話,老師破格打出甲上上的分數。當時小小的內心灌飽了榮譽感,食髓知味貪求更多甲上上,從此開始學著琢磨文字,無意間替自己打磨了一個創作工具。
加上我是迪士尼第二黃金時期初 (1989-2000)出生的孩子,有著對烏托邦深信不疑的人設,然而現在這代人最顯著的共同特徵竟然是厭世。創作對少年的我而言是暗夜螢光般的逃生口,在現實世界束手無策時,我就會在腦海裡幻想一個理想版本,當雙眼看著那些日常不如意,腦中還能搬演另一個結局。而每當幻想外溢時,便直觀地以文字盛接,紀錄、存檔,這些素材就慢慢變成了創作的部件,橫著流淌豎著生長,慢慢累積成敘事。
Q.如果可以,想對第一次發表作品的自己說什麼?
陳黑白:首先,沒有問題,你可以一直寫下去。即使這不一定會成為你最優秀的本領,可是創作能陪伴你度過很多難以理解的時刻,可能到最後你還是一個很普通的寫手,可是沒有關係,普通也很好,會有其他普通人也需要這樣普通的文字。
其次,如果可以的話,盡量使用誠實的語言。未來的你會不斷回去閱讀年輕時的文字,與其讓那些精心掩飾的痕跡被一眼看穿,不如一開始就坦白。就算覺得心裡的想法再怎麼普通無趣,也不用擔心因此就不被理解、不被喜歡,老實說,後來那些喜歡你的人都是因為你很坦率且願意分享。往後會讓你後悔的文字大多數都是因為不誠實而造成誤解,千錘百鍊詞不達意都比不上一句真心話。
最後,你會做這件事情很久,所以不用急著要成為那個「特別」的存在。
Q.你認為寫作最困難的是什麼 ?
陳黑白:我可能算是反芻型的寫作路線,並不太能憑空建構一個與我無關的世界,只能從現實世界中延伸或平行出作品。因此非常仰賴事件觀察和能量感知。在漂亮快樂的那些日子裡,我寫了許多汽球冰淇淋;然而日子壞了,好比這個糟透了的2020年,疫情、逃難、計畫生變,我的文字變得晦暗又憤怒。隨著創作力道越大,這個情況就越明顯。
心中還是希望能永遠寫出溫暖、療癒人心的作品,但好難喔。前陣子辦了個展,場中佈有多段文字敘述疫情中,我如何逃離夢想中的城市、如何讓計畫許久的事件全數停擺,為了維持閱讀上的輕快與正向,我幾乎擰乾了所有勇氣來保持透明,說清楚自己有多挫折。寫作的過程中常常抱頭痛哭,覺得好難,再多寫一個字都是凌遲。但又一定得記錄下來,以後的我一定會想回來看看這段時期的文字的。這類型的寫作最困難了,真的好想克服。
Q. (承上)會有茫然的時候嗎?通常是什麼時候?怎麼解決?
陳黑白:偶爾會覺得茫然,通常心裡很憂鬱時,寫完一大篇全是埋怨和失落,特別覺得茫然。
心裡會很苦惱,想著「這樣的東西不能讓別人看到吧,大家會覺得很為難。」然後刪掉、重新用比較歡快的語氣撰寫,往往徒勞無功。以前會憤然刪掉,眼不見為淨,覺得這麼悲觀的文字留著沒效。2017年偶然跟一個老朋友連絡上,他表示:「憂鬱又沒關係,你本來就這樣啊,這就是你的專長。」完全被說服。
如果憂鬱是我人生的一個面向,那麼寫出不快樂的文字是再自然不過了吧。後來這些黑色的文字我都留下來,會反覆閱讀,也會發表。寫得很辛苦也沒有關係,痛苦就痛苦、絕望就絕望,寫完就沒事了,就當作是在做重訓吧(比起重訓我寧願選傷心的寫作)。
陳黑白致青春的一句話 (本篇圖片皆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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