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的赤字不是赤字，盈餘不是盈餘？──《赤字迷思》帶你正確認識現代貨幣理論

《赤字迷思》作者史蒂芬妮．凱爾頓（Stephanie Kelton）總結近二十年左翼經濟學者的貨幣體系研究，寫出這一本針對一般大眾的經濟學科普書籍。這本書在美國雖然是暢銷書，但是對於台灣讀者來說，可能還是需要一些入門的背景介紹。

現代貨幣理論（Modern Money Theory）簡稱MMT理論，始自華倫．莫斯勒（Warren Mosler）的Soft Currency Economics 一書，描述了一個主權貨幣運作的真實狀況，從而論述國家「沒有財政破產」這件事，也沒有「債留子孫」這件事。如果強調「未來每個嬰兒一出生就負債一百萬」，傳播者不是不懂，就是別有目的。

赤字迷思(博客來獨家限量精裝版)：現代貨幣理論和為人民而生的經濟

Soft Currency Economics II: The Origin of Modern Monetary Theory

《赤字迷思》雖然平實，但若要正確了解此書，必須對MMT的理論脈絡有些許掌握。本文就是為此所寫。

MMT近幾年的發展和美國重大政治經濟問題頗有關聯。MMT在媒體搶得發言權後，引發多位頂尖經濟學家和國會議員的抨擊，例如，桑默斯（Lawrence Summers）在《華盛頓郵報》（2019/2）上直言MMT是巫毒邪說，不是經濟學；科赫雷（John Cochrane）、保羅．克魯曼（Paul Krugman）和羅格夫（Kenneth Rogoff）等人攻擊的火力也很猛烈。

不過，這些評論百分之九十以上是誤解，因為主流經濟學者固然學養精良，卻沒有時間去理解MMT，或先天排斥以凱因斯「一般理論」（The General Theory）為基礎的經濟學。MMT雖稱為「貨幣理論」，卻與貨幣市場無關，也不是貨幣政策財政化。MMT是由描述貨幣體系運作開始，並據此論證：國家沒有負債破產這事，以赤字降低失業並不會引發通貨膨脹。

MMT的總體經濟原理可以概括為三點：

一、財政支出不是赤字
最高財政施政者用國家法定貨幣的花錢行為，只是對經濟注入動能，數字支出只是紀錄，不是赤字。

二、稅收不是盈餘
政府透過開徵各式各樣契稅，因指定法定貨幣（如美元）為計稅單位，企業和家計單位從而有了誘因以美元為交易媒介。

三、國家角色不可被市場凌駕
國家有其經濟上的終極使命，就是追求充分就業的正義與所得分配的公平。政府做為國家代理人，必須盡一切努力讓國民都有適宜的就業，這可以透過財政支出動員閒置資源（失業）完成，而不是興建蚊子館，也不是痴痴等待價格機能發揮上帝之手的功能。因此，MMT研究的總體經濟問題不是貨幣市場，而是評估哪些建設項目可以讓多少失業的人有工作。

MMT的經濟理論傳承自凱因斯（Keynes），凱因斯理論時常被某些經濟學者粗魯且戲謔的貶抑。學術之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如果讚揚亞當斯密卻沒翻閱過《國富論》，詆毀凱因斯卻沒精讀過「一般理論」，這樣的心態才是學術進步的障礙。

下面我來澄清幾個對MMT理論的常見誤解。

首先，MMT所謂的「政府財政赤字不會破產」，是指中央最高財政單位，而不是地方政府。地方政府性質如同私人企業，支出項目仍須受到平衡預算的會計限制。

財政赤字一億不是財政部長欠央行總裁一億。中央政府的財政支出需要的錢，完全不須要稅收或舉債來融資，只須要央行的轉帳記錄即可。於此，蘭德爾．雷（L. Randall Wray）（1998）指出，當代許多對MMT的誤解在於被錯誤的貨幣數量學說混淆。MMT認為中央政府會計不應該用企業的會計名詞，以避免重大混淆。政府帳本中的赤字和盈餘只是一串財政活動的紀錄，也就是說，和企業不同，政府的赤字不是赤字，盈餘不是盈餘。

假設財政部是國家最高財政單位，所謂財政部向央行融通一億，央行不是真的去印了一億借給財政部，而是在財政部的戶頭敲進一億這個數字。這個動作賦予財政部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將數字轉入支出項目。不像私人借貸，央行出借的一億並不是央行的預算或行員的儲蓄，央行預算沒有任何短少。

因此，中央銀行對中央財政除了形式上有負債的符號，不存在破產這件事。後續的財政支出，等於為社會注入了一億的流動性。如果財政部善用這筆錢，積極促進人民安居樂業，這才算完成政府的使命。

其次，MMT並不意味政府可以亂花錢。有一些不懂的就說MMT是周而復始的挖人行道，再鋪人行道。MMT的經濟主張在於透過特定項目的財政支出，為失業雪中送炭。財政支出不是去蓋大量的蚊子館，必須要有翔實的經濟評估，向充分就業和消除所得不公平邁進。

MMT首重失業和貧富不均的所得分配，認為通貨膨脹率即使重要，控制它的高低也不能凌駕重大民生問題，例如，大量的人沒有工作，教育資源不公平分配和家庭沒有乾淨的飲用水等。MMT一再指出，政府不能只是撥款，必須要有完整的專案規劃與執行。MMT不是花錢政治學，它其實相當類似企業的專案管理。

正因為MMT充分體認到這件事，所以現代貨幣理論學者Wray特別強調：「政府可以負擔所有，並不意味應該任意花錢。」他也列出政府支出應受限制的五條戒律：

一、支出會導致通膨。
二、支出會增加匯率壓力。
三、支出會損害私部門利益。
四、支出會導致不當誘因。
五、財政預算是管理和評估政府經濟行為的一種手段。

MMT對臺灣的啟發，或許可以考慮長照和防疫的公衛建設。只要是對所有國民有益的公共建設，且這項公共建設的執行方法能夠將經濟的餅做大，並且透過降低失業率創造所得，而不是為了選舉綁樁的錦上添花之舉。

《赤字迷思》一書是科普之作，作者凱爾頓措辭謙虛，沒有教條式的指責或批評，本文希望能對閱讀本書有所助益。最後，借幾句凱爾頓常用的回應語做為結束：

是的！MMT不能解決所有的經濟問題。
是的！MMT不是魔法棒。
沒錯！MMT有不少侷限與不完善之處，只是這些侷限並不是主流經濟學說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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