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響情人夢 1
常常我想，是這些漫畫收留我，
是這些心愛的少女們陪伴我度過困惑的人生，
讓人在現實裡有一個能鑽進去的、黑暗而安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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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出租店24H｜EP11
《交響情人夢》
2007年，我坐在兩廳院裡，第一次聽見由台北愛樂管弦樂團演奏的貝多芬第七號交響曲——在此之前，我對古典樂完全不熟，當然也沒聽過什麼現場演奏。然而這首曲子我卻聽到幾乎熟爛，在Youtube上、在廣播裡，音痴如我還上網查樂譜，用手機一個一個KEY成單音鈴聲。它不陌生，是《交響情人夢》裡，千秋真一初次指揮樂團的曲目。高亢、歡快，彷彿跳舞般的愉悅節奏，而觀眾席裡也大有一種慶典的味道在。是的，大家都在等，指揮很瞭，沒讓任何人失望。進入主旋律的前一個音，樂器彷彿一同吸口氣似的開始跳舞。大提琴們轉動琴身，小提琴快樂昂頭，管樂器紛紛朝空中揚起——就是這裡，這是日劇裡的經典名場面了。如此熱鬧、真實，我聽見身後發出欣喜的呼聲，接著浪潮般的拍手叫好，所有觀眾歡歡喜喜融為一體，迷弟迷妹們最可愛了。而我坐在那裡，捨不得漏掉任何一個音。
合輯 / 交響情人夢 - 原聲重現Live版 (2CD)(VA / Orchestra de Nodame LIVE (2CD))
這當然不是巧合，這場音樂會就是為了日劇迷而舉辦的。貝多芬第七交響曲、拉赫曼尼諾夫第二號鋼琴協奏曲、蓋希文藍色狂想曲，簡直古典音樂大補帖。指揮上台時還先打了預防針，說畢竟是正式演出，恐怕無法如實呈現日劇裡的搞笑動作。是的，搞笑，而且超浮誇，和貌似氣質的古典樂徹底衝突，正是《交響情人夢》的迷人所在。這部由二之宮知子創作的少女漫畫，在老牌漫畫雜誌《KISS》連載時就掀起熱潮，改編日劇由玉木宏和上野樹里主演，從日本紅到台灣，誰都愛看千秋王子翻白眼，野田妹猛喊嘰呀波，在巴黎的浪漫大街上將他飛踢。還原度太高了，即使上野樹里隨後剪了短髮，出演日劇《Last friends》（話說這部日劇早在2008年就明確觸及了性別認同議題，相當值得溫習）裡帥氣逼人的瑠可，幾乎是將可愛完全根除的反叛形象了，但「野田妹」模樣還是時不時被人留戀。
怎麼有辦法不喜歡她呢。這個不洗頭不刷牙，在垃圾堆裡彈鋼琴的女生，能演奏出全世界最棒的貝多芬。她活得那麼自由無畏，野獸般的心靈，近乎直覺的和音樂生活在一起。做荒謬的曲子，夢想是當幼稚園老師，快快樂樂地彈鋼琴。
擁有這種才華，在開什麼玩笑呢——「天才」可以被浪費嗎？但有時候，只是想多聽一點她的鋼琴而已，這慾望驅使著千秋真一，把她拉出小房間，逼她彈琴，和自己合奏，每一次都是相愛相殺（當然包括了各種暴力的日常發揮）。如千秋所言：「說什麼LOVE，老是尋我開心，只會嘴上說喜歡我，卻不肯認真面對，盡是在胡鬧妄想，跟妳對音樂的態度一樣！」這是明喻了，他們的關係，就是和音樂的關係。又如聽了千秋的演出，野田妹在夜裡狂奔，手指憑空隱形彈奏，「要彈琴。趕快回去彈琴。」急切的心跳，讓她無法單純只當一個樂團吉祥物，卻又害怕一點一滴失去對音樂的本能愉悅。這兩人看似胡鬧，卻很實際的描繪了天才們互相吸引乃至競爭對立的狀態，必須不斷進步才能跟上心愛之人的矛盾，以及追求理想的迷惘，無法單純用戀愛來涵蓋。
這兩人看似胡鬧，卻很實際的描繪了天才們互相吸引乃至競爭對立的狀態。（圖／《交響情人夢》內頁）
於是每次看《交響情人夢》，都錯覺那其實是看人如何抱著才華在世上匍匐前進，不是一個人，而是很多人，畢竟你有才華他也有才華，誰不是胸懷一點亮晶晶的什麼才得以站在這裡？野田妹從最初「我喜歡鋼琴」的嬰兒階段，逐漸開始參加比賽，又討厭被逼迫前進，無法「自由開心」彈琴的自己，一度逃避又被拉回，去法國留學也因起步太慢，屢屢受挫碰壁。漫畫裡花了極大篇幅，有層次去討論「興趣」與「職業」的差異與心態轉折，「妳不從正面認識音樂，就無法打從心底享受音樂喔。」二之宮知子的畫風看似粗略簡單，卻非常纖細地，絲線般拉扯出裡頭最核心的「喜歡的痛苦」。
彈琴痛苦嗎。畫畫痛苦嗎。寫作的時候，會感到痛苦嗎？是啊，好喜歡好喜歡的時候，最痛苦了。跟不上、想要出名，要讓人喜歡，永遠在比較，心中充滿假想敵。簡直是通往地獄的不歸路，擁有夢想的那一刻，懲罰就開始了。如野田妹的巴黎室友塔尼亞，自知比不過別人便早先宣告放棄，說著貶低自己的輕薄話語，相對於千秋，她表露的是平凡人的不甘心境，與其說是對音樂豎白旗，不如說是對軟弱的自己投降，以減低那痛苦。
漫畫裡，除了描繪特色各異的音樂家們，也有著各種面對他人才華的恐懼姿態，另一段更為重要的，要屬天才華裔少女孫RUI，這位以超絕技巧取勝，和自由奔放的野田妹截然不同的天才少女，搶先一步和千秋合作演出。野田妹受了刺激，關起門來把孫RUI的CD聽到熟爛，在教授面前猛飆高難度的《超技練習曲》，當然被狠狠打槍了，「會彈這種困難曲子的人，很多很多。」不差妳一個。這道理我們都知道，但就是忍不住，對自己太絕望。是伊索寓言的烏鴉，見了漂亮羽毛就往身上插。這部分真是寫實到令人心痛啊，忍不住在心裡不知對誰喊聲：不要模仿別人，不要被他人的才能蠱惑，不要拋棄妳原本就有的，亮晶晶的那個東西啊。
野田妹在教授面前猛飆高難度的《超技練習曲》，當然被狠狠打槍了。（圖／《交響情人夢》內頁）
除了劇情，在畫面表現上，二之宮知子也下足工夫，運用簡潔分鏡和大量留白，無論是指導練習或實際演出，都充滿交響樂的恢宏氣勢。也以各種獨特譬喻表現曲子的風格，演奏者的個性，輔以直指內心的旁白框，充滿情緒張力。如野田妹在比賽時彈奏的《彼得洛希卡》（意即「木偶的命運」），以大量人偶做背景，並用畫面表露當下忘譜的慌張心境。
野田妹彈奏《彼得洛希卡》（意即「木偶的命運」），作者以大量人偶做背景，並用畫面表露當下忘譜的慌張心境。（圖／《交響情人夢》內頁）
當然，《交響情人夢》絕對是恰到好處的古典樂入門教材，或許也重燃不少人對音樂的愛。而與音樂相關的作品其實不少，如一色真人的重量級長篇漫畫《琴之森》，近期日本作家恩田陸的小說《蜜蜂與遠雷》，皆是談論天才鋼琴家的故事。而今年七月才改編成真人電影（有小松菜奈喔），小玉由起的漫畫《坂道上的阿波羅》，說的則是爵士樂，同樣充滿豐富的音樂色彩與知識。然而我仍獨獨鍾愛《交響情人夢》，時不時會翻出來重新看過，並非懷舊的緣故。它對於才華以及痛苦的描繪，和羽海野千花的《蜂蜜幸運草》其實更為近似，是站在同一邊的。它並不特別勵志，卻是一部懂得注視「失敗」的作品。幫你記得了痛苦的那些，也記得了好喜歡的那些，畢竟這兩者原本，就是同一件事。
琴之森 1
蜜蜂與遠雷
坂道上的阿波羅(01)
蜂蜜幸運草(01)
交響情人夢 25完
《交響情人夢》（のだめカンタービレ）
以古典音樂為題材，日文原名「のだめカンタービレ」（如歌般的野田惠）的漫畫《交響情人夢》，2006年改編日劇後引發一系列古典樂風潮，被稱之為「野田惠現象」（のだめ現象），劇中的鋼琴包和蒙哥（マングース）玩偶也成為盜版好物，總之狂賣到不行。日劇本篇結束後有巴黎特別篇和電影版，可見其火紅程度，漫畫則於2009年再推出歌劇篇，演出曲目為莫札特的《魔笛》。作者二之宮知子的少女漫畫向來不太正常，更偏好冷門題材，近作《當鋪千金的珠寶盒》裡，男主角自小就成了「流當品」寄居當鋪；《87超頻者》則主攻超頻CPU電競比賽，完全不懂那是什麼！然而她更熱愛的是怪咖，早期作品《綠色心情》裡，少根筋的都市女孩愛上農村王子，一路死纏爛打跟到鄉下去，各種變態互動完全是千秋和野田妹的前身。當然，二之宮本人正是當之無愧的怪咖少女始祖，請看她描繪自身酒鬼經驗的《平成酒醉研究所》和婚後育兒生活（老公是搖滾樂團的鼓手，順道一提，完全不紅）的《飯糰通信：廢柴媽媽日記》，享受那異於常人的愉悅電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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