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繪本說的祕密語言，你看見了嗎？──海狗房東讀5本「大人繪本」

繪本的頁數和字數極少，繪圖再怎麼好看，充其量就像是館藏不豐的微型美術館，站在入口處就能夠看完所有的作品、展覽的全貌，不必購票入場也能在臉書上打卡「到此一遊」。同樣的，繪本只消站在書店快速翻閱就能「讀完」。但真的是這樣嗎？

當然，以幼兒為主要讀者的認知學習繪本，確實相對簡單；然而，許多繪本並不如表面那樣能一眼看透，讀者也不限兒童，若只是匆匆一瞥，難免要錯過繪本裡內蘊十足的「祕密語言」。

繪本的祕密語言並不是古老、失傳、無法翻譯的語言，也不神祕、深奧，而是透過圖像裡的色彩、角色、構圖，以及圖像和文字之間的「縫隙」發出的幽微低語所透露出的細節，這些細節，讓一本32頁、48頁的繪本變得豐厚無比，足以反映出讀者一人的生命狀態，甚至是眾人的生活群像。

沒有名字的老人

就說《沒有名字的老人》吧。故事中的老人很不顯眼，社區裡的人鮮少注意他，對他們來說，老人無足輕重，即使他有自己的名字，但在人們的心裡，他只不過是一個「沒有名字的老人」。即使偶有新來的住戶出於好奇問起：「他是誰？」也很快變得和其他人一樣，對這老人視而不見。

在疏離的現代城市裡，我們不就是如此相待嗎？許多人都是「沒有名字的人」，即使我們每天擦身而過、比鄰而居，但是我們多半不在乎彼此。

下圖這一頁，老人分明在畫面的前半部，比例卻遠比其他人小，且位在晦暗的底層、只露出半張臉。如果讀者願意在這樣離奇、好似有話要說的圖畫前停留片刻，或許有那麼一瞬間，會覺得自己好像也嘗到邊緣人的滋味。

老人分明在畫面的前半部，卻遠比其他人小，且位在晦暗的底層，奇特的畫面構成讓人目光停留。（圖／《沒有名字的老人》內頁）

李泰祥的〈答案〉有句歌詞：「天上的星星，為何像人群一樣的擁擠呢？地上的人們，為何又像星星一樣的疏遠。」遠在歐陸的作者尤安娜（Joanna Concejo）應該沒聽過這首歌，但讀者可能會想起這樣的詩句，或想起自己的經歷。這便是繪本祕密語言的力量，圖像不只是文字的插圖，而是與文字拉出裂縫，讓讀者掉進故事裡，像愛麗絲掉進兔子洞，感受、體驗、讓故事和自己發生關係。

不起眼的人，難道就一無是處嗎？讀《沒有名字的老人》，心中響起李泰祥的歌曲，正好老人不被人們所知的神祕工作，也和李泰祥的歌詞有關。不能多說，這裡還有許多繪本的祕密語言，讀者最好能自己去解密。

白花之愛

再說《白花之愛》，此書訴說「擁有的愉悅」和「失去的落寞」，隱喻愛情，或人與重要他人的關係。圖像中也布滿祕語，但祕語不難解，只要你別急著「理解」，先打開五感去「感受」。

故事開始不久，女孩夜夜繫念小白花入夢，期待新鮮綻放的香花。在下圖這一頁，女孩輕閉雙眼，滿足的深嗅花朵，文有一句「每天早晨，女孩總在小白花的花粉香氣中甦醒」，但圖畫中還多畫了一杯文字未提起的黑咖啡，這杯咖啡或許只是清晨的必須，但讀者若在閱讀中開啟嗅覺的想像，那杯冒著熱氣的咖啡，也同樣散發著香氣，令人沉醉，如小白花一般。

文字沒提到的黑咖啡透過圖畫表現出來，吸引讀者開啟嗅覺想像。（圖／《白花之愛》內頁）

狐狸與飛行員

繪本的祕密語言所能做到的還不僅於此。除了五感向外的探觸，還能讓內在的感受「顯像」。靈感源自《小王子》的《狐狸和飛行員》，狐狸看見飛機墜落後的下一頁，大開本的書、跨頁的大圖，狐狸僅在右下方一角，躲在幽暗的密林中。狂野蔓生纏繞的樹枝像手爪、像火焰、像毒蛇猛獸，威脅性十足。在翻閱兩頁的那一秒間，還不需要看文字，讀者必定能夠接收到狐狸的不安，宛如心電感應。

看著飛機失事而闖入的飛行員，狐狸只出現在右下一小角，透露出不安。（圖／《狐狸和飛行員》內頁）

藍色大樹

《藍色大樹》的圖像語言則是毫不隱諱，除了無所不在的樹幹枝椏，在一片陰鬱昏暗的書中，亮藍色的樹也十分搶眼，令人無法忽視。陰鬱相對於發亮的藍，這兩者各自「說」了什麼，看過這個故事，讀者一定能感受到。

藍色的大樹與居民共生，某天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故。（圖／《藍色大樹》內頁）

看見聲音

闔上書，封底的那句註解「幸好這世上仍有抹滅不了的東西」，是什麼？繪本的祕密語言用很少的文字、配上圖畫，竟能說出很大很大的東西。我們不得不承認，一直以來，實在太小看繪本了。即便像《看見聲音》這類非文學性的繪本，透過精彩布局的圖像，也能將知識說得富有感覺。聲音在這本書中，豈止具體可見，還有如萬花筒般繽紛變幻、難以預料……

《看見聲音》將聲音具像化，有如萬花筒般繽紛變幻。（圖／《看見聲音》內頁）

難以預料啊，繪本的祕密語言，何況每個人因為自己的生命經驗，還能有截然不同的感受。別再受「繪本=童書」的刻板印象影響了，打開繪本，你會發現那裡面怎會是小小的美術館，館內密室何其多，你一定能找到，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