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尼尼為：願女人有眼有珠──讀詩集《世界之妻》

世界之妻

我們這些嫁錯戶的女人
開始會揮刀　揮向男人自以為是的頭顱
開始復仇　公告天下　男人的性事差口水臭
世界之妻早就不再想著愛人入睡
世界之妻不需要英雄
不需要記下任何一筆丈夫的英蹟
迎頭撞來的是丈夫的腳臭啤酒肚
英雄皆是幻象在外頭隆隆作響而已
還有更多敵意不及備載
更多敵意準備在丈夫的病房葬禮一飛沖天
把那些偽裝出來的微笑拿去撒尿
寫不完的詩　是活的
世界之妻不流淚
挾著真實的黃沙滾滾而來
撲男人一臉的灰

讀《世界之妻》，我讀到恨意。一種似曾相識的恨意。婚姻中擦亮的恨意。第一首〈小紅帽〉看似被男人強奸的少女。讀來其恨意想必巨大。世界彷彿成了暴力的輪迴。因為這樣你才會恨那隻狼。恨世界上的狼。

裡面有一個算是離我們最近的女人。她是裡頭唯一一個惡名昭彰的殺人犯，和丈夫同謀的可惡殺童犯。「圖文邪教教主」高栗（Edward Gorey）也曾以此為材寫，畫了一本the loathsome couple（作嘔的夫妻），封面是男女合體的一個人，右左手各牽了男女兩小孩。他站的地下還有一捆包起來的不明物（屍體）。英國藝術家馬可士．哈維（Marcus Harvey）也曾以小孩手印製成一幅巨大的殺人魔圖像Ｍyra（米拉）。此作展期遭到被害者家屬抗議，遭人丟雞蛋、潑漆。

左：繪本the loathsome couple；右：Ｍyra是英國60年代「沼澤連續殺人案」兇手情侶檔Ian Brady的女友（圖片來源 / wiki）

〈魔鬼之妻〉反而是《世界之妻》詩集中最為溫文的一篇。和那些名人妻子相反，她沒任何主體性。她沒有怨懟先生。彷彿至死至終，仍然在先生的變態信仰操控之中。這首讀起來令人意猶未盡。於是我寫了一詩給「魔鬼之妻」。

-

給魔鬼之妻

世界痛斥你被魔鬼附身
你要找一條繩子　來上吊你的罪
因為那些孩子的母親哭紅了此生的淚
不論你夾著古怪的理論癖好怪罪
想要說服世界你沒有錯

媽媽
他們脫光了我的衣服
我成了他們殘忍的玩具
孩子們不要跟陌生人回家
永遠不要跟陌生人回家

無辜的孩子被埋在荒郊
他的媽媽也成了野鬼
在大街上哭了一輪又一輪
媽媽們收著孩子的玩具、衣服
一次又一次想像孩子的死
痛苦爬滿全身　天明滿頭白髮

你一滴血也沒流的死去
那些孩子在恐懼中離開母親的懷抱
用生命實習攝影實習血液
用幼童的生命離開光明
陽光大街上沒有你的影子
數百個天明後
世界依然憤憤不平

而最後，寫作的激情是建立在對世界的愛惡之間。惡有多強。愛也有多強。這是一本毁滅男人的計劃，或是開始。當然這類粉碎糖果女人白雪公主夢的作品已不是新鮮事，但仍覺多多益善，來者不拒。最後，我仍要順勢歌頌女人。

願貓與主人同睡一床
願狗都找到家
願香蕉芭樂豐收
願愛情粉碎
願女人不順從先生不順從孩子
願女人不要長出白髮
不要長出腫瘤
願腫瘤都長在屋頂　淹没屋頂
願風把男人刮走
世界才有明天
願女人有眼有珠
有糧有書有光芒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