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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果|吃一口日本小說

【米果|日本小說教我的事】人生尾隨著小說,於是勇敢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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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果專欄
 
究竟是人生給了小說書寫的範本?還是小說給了人生可以尾隨的參考?我不清楚答案,即使有了答案那又如何?人生如果硬是要處處給答案才肯罷休,將是多麼僵直而無趣啊!

小說有時候擔負了「不良」的罪名,讀小說是不務正業的墮落行徑,寫小說是「不成功人生」的浪漫藉口,我有時候懷疑這些都是人類無能為力的狡猾說詞罷了,人生倘若沒有小說來潤澤,將是何等無聊何等無趣啊!

臺北人(典藏版)
臺北人(典藏版)
中學六年,倘若書包裡面藏了小說就是冒險,如果是世界文豪的翻譯小說也許有機會被國文老師讚美,其他類別的小說應該就是落到訓導主任或教官沒收的下場,譬如瓊瑤的愛情小說,金庸的武俠或倪匡的科幻,一概以「影響功課」為由被禁止。那時候好孬,完全想不出任何光明的理由來對抗毫無想像力的大人們,可是「暗著來」卻很符合青春叛逆的調性,雖然我中學時期開始讀瓊瑤,也愛白先勇的《台北人》、林語堂的《京華煙雲》,看報紙副刊連載的廖輝英、蕭颯、袁瓊瓊、蕭麗紅的長篇,可也從來沒有被老師或教官沒收過小說讀本,這些還不夠格稱之為「文青」的小幸福,竟然成為唯一可以拿出來說嘴的小驕傲。

小說養叼了我的閱讀胃口,小說讓我對真實人生多了釋懷的出口,後來沉迷於日本推理小說或社會寫實小說,儼然開了人生一扇微妙的天窗,往後再出現什麼荒誕殘酷的真實案件,大抵都能找到互相比對的小說腳本拿來壯膽。新聞報導成為推理線索,甚或政治人物隨意唬爛的說詞都可以拿來跟小說情節互相對照,思考邏輯變成犀利的刀刃,結果也就不那般斤斤計較,而是會心一笑,甚至點滴在心底,誰也不忍苛責。畢竟小說給予所有角色足夠篇幅闡述細微的心思,現實世界沒有這種表白的機會,於是小說才顯得珍貴。

宛如阿修羅
宛如阿修羅
如此一來,好像就比較能夠冷靜面對那些殘酷的真實事件了。譬如,因為深愛久病的妻子於是親自動手終結妻子的性命,看起來多麼嚇人,但是讀了橫山秀夫的小說《半自白》之後,終於懂了;譬如,隱約聽到的校園霸凌與失序的師生關係,也是讀了重松清的小說才有了同理的心境,或是湊佳苗的《告白》夠鮮明了吧,雖未必有解答,但至少有了勇氣,不至於那麼膽怯;譬如有了白石一文《一瞬之光,回首自己在大企業職場闖蕩的過往,也就多了釋懷的氣度;譬如,村上龍的《跑啊,高橋》儼然以棒球小說的阿爾卑斯山那樣絕頂的地位存在著,《69》讓人扼腕自己的高中時期怎麼沒有來一場佔領教室屋頂的熱血事件,於焉人生就這樣恬淡老去實在很可惜;向田邦子《宛如阿修羅》即使做為現在各八點檔家庭倫理劇的暴走基礎簡直能夠延伸上千集,可是這小說之所以成為經典就因為文字簡潔情緒動人又不拖戲又足以讓人心有戚戚焉,才那麼迷人。

惡人
惡人
這幾日發生的台灣留日女學生命案總讓我想起吉田修一的小說《惡人》,每日每日看似紛亂的新聞線索像隨時拔劍刺過來,眼見媒體不放手追逐的事件相關人,如我這樣的閱聽大眾難免有了搖擺的情緒,為了掩飾自己的脆弱與無力,只能舉著正義的大旗出來嘶吼,但小說《惡人》的人物對話情境時時跳躍出來提示,我想起受害者的父親,那位失去女兒的小理髮店理髮師;我想起加害者那位土木工人的阿嬤,被家門口強勢盯人的媒體記者追逐,卻被詐騙集團騙錢的老太太;我想起加害者終於相愛的女友,在偏僻小城鎮賣西服的女店員,以為這一次幸福已經來了……

倘若沒有小說,我可能會因此質疑自己的正義或價值觀是不是過於脆弱,甚至不堪一擊,還好有小說,也才有機會幫自己找到稍許喘息的機會,甚至在心底跟自己拍拍肩膀說,可以了,不必活得那般逞強。

開始閱讀一本小說,開始一段同理的療程;讀完一本小說,脫離小說角色的人生,回到現實世界,有了不同的體悟,寫進血液骨骼中,成為養分。

我帶著上一本小說的情緒過這一天,然後準備好這一天親眼所見的種種,做為下一本小說啟程的行囊。如果沒有小說故事做為前進的底盤,我將是個膽怯的傢伙吧!



只想一個人,不行嗎?
只想一個人,不行嗎?


米果MIMIKO

寫小說、散文、棒球隨筆、部落格/重度網路使用者,Twitter、Blog、Plurk,但不愛Facebook,是沒有臉書帳號的無臉人/很少看歐美電影與歐美翻譯小說,因為對西洋人有辨識障礙/喜歡書寫,但恐懼出書/想要靠書寫小說維生,但已經知道不可能。部落格【私‧生活意見】。最新作品有《慾望街右轉》《只想一個人,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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