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惆悵的全球出版奇蹟──敬創造「莎蘭德風暴」的拉森

《龍紋身的女孩》系列作者史迪格．拉森（圖片提供 / 寂寞出版）

編按：為慶祝《龍紋身的女孩》出版十週年，千禧系列的英國出版社MacLehose Press特地邀請英國犯罪小說天后薇兒．麥克德米（Val McDermid）撰寫專文。身為讀者，又是對拉森產生影響的作家，麥克德米為這套改變千禧世代犯罪小說光譜的故事，梳理了一段北歐犯罪小說脈絡與風格的淵源，並寫下自己對這個故事的喜愛與惆悵。

橫空出世的一套犯罪小說

龍紋身的女孩【寂寞創社10週年紀念版】

龍紋身的女孩

我依然記得《龍紋身的女孩》有多麼出人意表。北歐犯罪小說，我十分熟悉──麥．荷瓦兒與派．法勒、卡琳．佛森夫妻檔、霍坎．奈瑟、彼得．霍格、佩妮爾．芮格與安諾德．英卓達尚等人的作品，我書架上都有。我深知北歐作家很樂於將社會評論納入小說。自從70年代末，第一次看了荷瓦兒與法勒的「馬丁．貝克探長」系列小說後，這便是令我感到讚佩的優點之一。

但我從未讀過任何一部北歐作品如此犀利地剖析貪腐與性剝削。史迪格．拉森，一個在針砭右派極端主義與女性受壓迫等議題上成績斐然的調查記者，決定在報章雜誌之外尋求更廣大的讀者群，而且下定決心要毫不保留地贏得讀者的心。

他這份決心獲得豐厚的回報。《龍紋身的女孩》成了全球的出版奇蹟。這是有史以來賣得最快也最暢銷的瑞典小說，改拍成電影的票房收入也高於其他任何瑞典電影。

不幸的當然就是拉森未能活著目睹這一切。據說這個系列的小說，他原本打算寫十集，把他當調查記者期間所見到的惡行全部揭露出來。完成前三本後（以其字數而言，已是了不起的成就），年僅50歲的他便因嚴重的心臟病去世。

非典型女性主義戰士vs. 追著危險跑的調查記者

痛失作者後，反而激化了眾人對這幾本書的揣測。他有何祕密？他是怎麼做到的？作家與出版商想的則是：我們要如何複製？在我看來，他的成功並無太大的玄奧之處。

透過莎蘭德與布隆維斯特，拉森創造了一對能讓讀者投入感情的非凡角色。我們若非將自身投射於那個飽受摧殘卻意志堅定的反英雄，那個超級技客兼女性主義戰士莎蘭德，就是與另一個較傳統的犯罪小說人物產生共鳴，也就是那個地位不保但品德仍受肯定的調查記者布隆維斯特。而拉森不偏不倚的平衡敘述，讓讀者堅守著對角色的忠誠之心，不斷地追著故事跑，想知道自己最在乎的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龍紋身的女孩》女主角莎蘭德是保全公司自由調查員；男主角布隆維斯特是《千禧年》雜誌發行人，以揭發企業醜聞為職志。（圖 / 英文版電影劇照）

他怎麼知道該如何做到這點呢？我還是覺得問題的答案很簡單。他是個嗜讀成性的人，也是犯罪小說的忠實讀者。熱愛閱讀是作家養成的基礎。看書才會知道什麼樣的故事吸引人，又該怎麼說故事。和許多暢銷作家一樣，拉森也喜歡蒐集東蒐集西。他是個敏銳的讀者，無論是有意識或下意識，他都能看出別人書中成功的因素。一如J．K．羅琳等人，他能憑直覺將這些因素集結起來，變成一個全新而獨創的綜合體。這不是祕密，只是很難做到位。

去世之前，拉森只接受過一次專訪，談論他即將展開的作家生涯。訪問他的是瑞典記者拉斯．溫克勒。他提到自己所受的影響，從阿斯特麗．林格倫的「長襪皮皮」，到一些現代犯罪小說家，其中包括莎拉．派瑞斯基、伊莉莎白．喬治、米涅．渥特絲，還有我（這充分滿足了我的虛榮心）。聰敏的讀者將能在他完成的小說中，發現以上這些人與其他許多人的影響。

拉森自己說了：「說也奇怪，幾乎全都是女性。」但或許也沒那麼奇怪。他當記者時期就經常關注女權，而女性受到性剝削的恥辱正是《龍紋身的女孩》的核心重點。但是有人批評他對暴力逼真而詳實的描述，恰好成了他所批判的剝削行為的範例。

然而，我的主張比較不同。倘若一個作家決心向讀者呈現某些特定性侵行為的真實慘況，卻不能坦率直接地描述，看起來恐怕是一種道德疏失。現代犯罪小說已不再是從前那種毫無血腥的淨化娛樂。但直言不諱與恐怖的暴力色情描繪之間，有一條微細界線。我相信拉森非常努力讓自己保持在對的那一邊。如今，我們無法知道他在編輯過程中可能會重新考慮哪些部分，但我自己身為女性主義者，這是這本書傳達給我的訊息。

千禧世代的禮物──說故事高手，拉森

但話說回來，關於作者的意圖與技巧，可能是這本大受歡迎的小說最不重要的一面了。拉森最終帶給我們的是一場充滿刺激的閱讀之旅。我們翻過一頁又一頁，是因為被故事本身吸引得不由自主。這是一個描述貪腐深入骨髓的複雜故事，是一個指控並指涉政府與大企業的駭人故事，也是一個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故事，一如所有傑出的驚悚小說。書中主人翁的一切都岌岌可危，他們在乎的一切都備受威脅。

在這驚險刺激的氛圍中包裹著一個精采的老式密室之謎，而其謎底更是高明的轉折，出乎讀者意料之外。這感覺有點像是附帶的福利，此書之所以能持續吸引新的讀者，這或許也是原因之一。它帶給我們滿足與驚奇，因此即使已出版多年，口碑仍持續不輟。對讀者而言，拉森正是那美好的禮物：一個說故事高手。

真希望他能活著看到自己作品的影響；真希望他能有機會分享他腦中構思的其他書。就個人而言，我還希望能有機會和他坐下來一起喝一杯，我們應該可以成為朋友。但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感謝他的作品開啟了一扇門，得以引介其他北歐作家的作品以饗讀者。當然，我們也可以繼續沉浸在《龍紋身的女孩》中。舒服地坐下來，好好享受這趟閱讀之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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