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達利
或許你也有這樣的經驗：一本書讀著讀著，忽然發覺自己心裡熱了起來──因為你發現自己正在讀一個好故事，這樣的故事大多有種包含大大小小許多主題的特色，從任何一種角度讀進去，都會讀到與這個主題本身相關、又與整體故事緊緊相扣的情節；你知道自己在讀完後會大呼好看，也知道過一陣子再想起這個故事，還會生出許多其他感想。讀麥可?謝朋作品《卡瓦利與克雷的神奇冒險》，就會有這樣的感覺。
單純以閱讀的感受來看，這個故事講述主角卡瓦利與克雷兩人充滿神奇際遇的人生，卅年間的起起落落人事變化，情節緊湊、設定精采，十分過癮；如果以歷史的角度來讀這個故事，則會發現書中的時代背景從美國的經濟大蕭條開始到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卡瓦利與克雷的猶太人身份，使得他們所有遭遇，都帶著民族與時代的衝擊色彩；倘若喜歡考據的話，這本書裡頭不僅出現了猶太傳說、偷渡了神話典故，甚至還有許多當代的名人出場客串，每讀到一個名字，就會出現一個驚喜；而假若你是一個非常注意小說當中藝術造詣及文學技法的讀者，那麼讀這本書絕對不可能失望──麥可?謝朋是過去卅年間最年輕的普立茲獎長篇小說獎得主，文筆不但優美、流暢，而且也兼具不唱高調的通俗趣味。
這樣說起來，或許只會讓你覺得，《卡瓦利與克雷的神奇冒險》似乎是本還不錯的小說；不過，如果你真讀了，會發現它其實不只是許多好小說當中的一本，而是一本獨一無二的好看故事：因為這個故事用了從來沒有人在文學作品中使用的主題，而這個主題巧妙貼切地貫串全書最重要的意旨，在謝朋之前沒有人這樣寫過，在謝朋之後，可能也暫時不會有人能夠在近期內想出更上乘的敘述方式。
這個主題，是「漫畫」；這個意旨，則是「逃脫」。
縱使美國漫畫已經改編成一部部賣座強片舉世皆知、縱使歐洲將漫畫創作視為一種藝術、縱使日本漫畫已經成為社會文化甚至國家形象的重要環節、縱使有愈來愈多的學院開設專門課程討論漫畫，但在許多自認成熟的人眼裡，漫畫仍是一種小孩子才會感興趣的、不成熟的玩意兒。美國漫畫的第一波風潮引領者，是 1938 年登場的《超人》，緊接在後的是 1939 年的《蝙蝠俠》，兩個角色一在白晝一在黑夜，掀起一波超級英雄的熱潮。
《卡瓦利與克雷的神奇冒險》中，從鐵幕歐洲逃到美國的卡瓦利以自己過人的藝術天份，加上滿腦子故事情節的表弟克雷，在 1940 年合作創造了以拯救所有遭禁錮人類為己任的角色《逃脫俠》；卡瓦利用漫畫賺取打算將家人全都接到美國的旅費，克雷則利用創作漫畫忘卻自己輕微肢障的事實。他們在漫畫裡傾訴愛意、宣洩情緒、描繪自己的美夢與難被世俗禮法接受的情慾；在事業與感情皆順利時，從時代變化與自我認知當中產生的衝擊，迫使他們做出能夠減輕痛苦的決定──於是以「漫畫」為首，我們會讀到卡瓦利與克雷在人生道路上一次又一次地「逃脫」：逃離家鄉、逃離愛情、逃離令自己心痛的環境，甚至試著逃離自己。
卡瓦利與克雷各自繞了一大圈之後，故事的主題再度回到「漫畫」這件事上頭，我們才會發現，「逃脫」不該是種消極的逃避，而是在決定目標之後的積極爭取，而漫畫這種能夠容納不羈想像力及各種希奇古怪元素的創作型態，正是自由的真正寫照；自認成熟者所謂為的「不成熟」部份，其實正是漫畫幫助讀者掙脫所有現實限制的最佳證明。
更重要的是，這也正是所有創作當中，最可貴、也最重要的元素。
當你拿到《卡瓦利與克雷的神奇冒險》時，請不要認為它只是一本小說而已。
因為它除了是一本刺激好看的小說外，也是一個擁有壯闊場景的故事、一段關於幽微人性掙扎的記錄、一場與美國的榮景與衰敗相關的夢境、一種從來沒有人寫過的有趣獨特主題，最重要的是，它會讓你體認到逃脫與自由的真正意義。
這樣的神奇冒險，將在你閱讀它的瞬間，倏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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