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在跳了,兔子!」
暴雨將至,蒼莾大海上掀翻的波浪頂濺起白色飛沫,看起來彷彿無數隻白色的免子,在大平原上飛奔躍動。這是疾風刮起的前兆,洶湧的海浪,一波波從自海底深處加快速度,震動潮流起伏。
蟹工船的漁工們都知道,兔子是警訊,提醒暴風雨就要來了,海上正危險。
早早就接獲海上警報的監工淺川,將資本家利益擺在工人性命前面,堅決下令讓絞車吊下小船出海捕蟹,導致其中一只載有六名漁夫的船隻失去連絡。留守的漁夫們悲憤難忍,開始蘊釀「報仇」的集體意識,而三天後奇蹟返回的漂流漁工,則帶回收留的俄國人家的溫暖訊息,及無產階級團結的鼓舞,「可怕的赤化」竟是這樣「太有道理」。
免子,既是伏流洶湧的風暴,也是勞工啟蒙的轉機。蟹工船上四百多名漁夫、水手、鍋爐工、學生、打雜工......這些原本被刻意檢選、零散無組織的工人,卻在重重壓迫中集結成為反抗的力量。
「啊,兔子在跳了,會有大暴風雨啊!」
兔子來了,蟹工船的總罷工也開動了。暴風雨後,工人們打倒監工,歡聲雷動。隨後,在工人們高喊:「日本軍艦萬歲!」迎來驅遂艦的海軍,他們的槍口掛著刺刀,把工人代表一一架離,至此,真正的「敵人」才完整現形:帝國主義與資本主義的利益勾結,國家軍艦根本是富豪們的爪牙!
罷工被鎮壓,但工人已覺醒,結尾在「嗯,再來大幹一場!」的奮起宣言中,未完待續。
除了苛刻凌虐眾人的監工淺川,和病死沉屍深海的漁工山田,書裡的人物都沒有姓名。蟹工船的勞動者,有不同的出身來歷,殊異的個性想法,但書中不聚焦個人特色,反而各自以眾生之一的面貌出場:他們是年少的打雜工、會寫傳單的學生、失去土地的農民、國道開墾工、逃離礦坑的新漁工……。個別人的內在變化,直接以外顯的言語行為展現。工人間的對話與互動,型塑了故事主體。
蟹工船已是上個世紀初期的事了,但勞動剝削與壓迫的本質,至今並無二致。不過更多元且膨脹的消費,經常蒙蔽了人們對國家與資本家共謀的警覺。
此時此刻,重新閱讀《蟹工船》,書中細膩描述嚴酷的勞動條件,及搏命工作的身心重創,勞動處境的慘烈在80年後仍激盪人心。本書於2008年起在日本熱銷超過一百萬冊的風潮,引發討論當代日本青年就業不穩定及派遣化的問題,從蟹工船的剝削狀況,映照日本青年的勞動處境。
但我以為,「兔子來了」更能直指小林多喜二的創作核心。他真正念茲在茲的,毋寧更是無產階級覺醒後邁向集體反抗之路。兔子來了,風起浪飛,正是伏流即將飆漲,革命將至。此外別無出路。
作者簡介
著有《餘地》、《我們:移動與勞動的生命記事》、《回家》,主編《木棉的顏色:工殤顯影》、《拒絕被遺忘的聲音:RCA工殤口述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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