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ng To Song》
我想我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已經看過的朋友說,除非是抱著要看《樂來越愛你》或《曼哈頓戀習曲》那種「愛情音樂劇」的心態,《為妳唱的歌》是值得一試的。這畢竟是一部泰倫斯馬利克的電影啊,我當然不會(或者說,不敢)抱著錯誤的期待走進電影院,就像當你決定到一家泰式餐廳用餐時,就知道菜單上不會出現握壽司了。
我的第一部馬利克電影是《紅色警戒》,當時是在木柵的光明戲院看的二輪片,當年(1998)最夯的戰爭片是史蒂芬史匹柏的《搶救雷恩大兵》,馬利克在拍完「影史最美的電影之一」《天堂之日》以後從影壇消失了二十年,然後平地一聲雷帶來一部反戰爭片的戰爭片《紅色警戒》,其影像風格與敘事手段,都與《搶救雷恩大兵》呈現鮮明的對比。
那時我便驚覺,能把戰爭片拍成一首抒情詩,這導演與其他好萊塢大導的美學觀顯然是極不同的。2000年後馬利克火力全開,不再二十年磨一劍了,他開始進入量產期,《永生樹》之後幾乎是一年一部的速度,可是風格卻愈來愈耽溺,影迷在戲院裡睡著的時間也愈拉愈長。
紅色警戒
《永生樹》我依然是喜歡的,那隻恐龍可嚇不倒我!但我得承認,看《永生樹》時我是處在一種心靈漫遊的狀態,如果當下的我很清醒,或許也會不小心睡著吧?
幾年前江湖上便流傳馬利克打算拍一部與音樂圈有關的電影,場景設定在美國的獨立音樂重鎮奧斯汀,那也是馬利克近幾年居住的地方。當時有幾張劇照在網路上流傳,只見雷恩葛斯林和魯妮瑪拉站在舞台側邊,一副獨立樂手的裝扮,那時暫定的英文片名叫《Lawless》。
《Lawless》後來被一部犯罪電影《野蠻正義》先搶走了,這部片於是改名為《Song To Song》,乍聽之下與音樂的關聯性似乎更強了。確實,片中的演唱會實況全是在South By Southwest、Austin City Limits、Fun Fun Fun Fest這幾個奧斯汀的音樂祭實際取景,雷恩葛斯林和魯妮瑪拉則是一對想在音樂圈闖出名號的「創作歌手」,麥克法斯賓達是個呼風喚雨的製作人,對了,還有好多知名樂手會在電影中現身,可惜,在碎裂的劇情線中,他們都變成一個個突兀的道具。
《為妳唱的歌》實際在奧斯汀的音樂祭取景
碎裂的敘事,還是能把故事說得帶有節奏感;宛如特技表演的攝影機運動,只要運用得當,依然能推進劇情發展,而不會顯得喧賓奪主;適度的旁白可以強調主角的內心狀態,營造出抽離的效果。然而,這些技法必須謹慎使用,若不加以節制,便會適得其反。
《為妳唱的歌》在奧斯汀打造了一場場夢遊派對式的奇觀,主角的身影在狂歡的場合之間流離,眼神卻是空洞的,話語則是空泛的,他們感情的締結不真實地就像那「上流社會」奢華的生活現場。
大量的旁白最終成為催眠的囈語,攝影機的特寫鏡頭愈拉愈近,主角們的內心世界卻離我們愈來愈遠。到後來,我們看到的不再是「角色」了,而是被貧乏的劇本所架空的「演員」──嗯,這是娜塔莉波曼,喔,那是凱特布蘭琪,她們出現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佩蒂史密斯(左)客串演出
所謂的音樂圈,則不幸被馬利克詮釋成一場陳腔濫調,找來佩蒂史密斯擔任魯妮瑪拉的心靈導師,兩人之間那尷尬的化學效應,每一秒都讓我如坐針氈。整部電影比較有意思的一場音樂戲,是魯妮瑪拉坐在舞台邊,聽佩蒂史密斯演唱〈My Blakean Year〉:
Mercy has a human heart
Pity a human face
佩蒂一邊唱著,魯妮一邊複誦著,我不禁想,這兩句話也可以用來提醒馬利克,他這些年的作品缺少了什麼。
陳德政
寫字的人,聽些音樂,看些電影,讀點書,走過幾個地方。有個部落格叫「音速青春」,有本書叫《給所有明日的聚會》,最新作品為《在遠方相遇》。
回文章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