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認真編織時》中，生田斗真飾演變性人「凜子」（右）給了男友的姪女小友溫暖的母愛
在小友還很小的時候，她的爸爸媽媽離婚了。小友看著媽媽的生活世界變得日益混亂：衣服常常不洗、沒有能力為小友準備一段正常的早餐，又老是徘徊在充滿失敗的戀情中……
比起來，小友比媽媽更像媽媽。她的身高沒有媽媽高，卻聰明懂事、常常反過來照顧媽媽，明明家庭破碎、卻故作堅強。
直到有一天，小友的媽媽終於徹底拋棄承擔母親的責任，離家出走，把小友丟給她舅舅照顧。小友只好帶著一條沾有媽媽味道的小毛巾，硬撐出一副成熟獨立的臉孔，搬到舅舅和女友同居的家。然後小友發現，舅舅的女友是個與眾不同的女性——她是位變性人，卻在相處的過程中，給了小友真正成熟的母愛。
不願長大的母親，可能也是「被迫失能」的母親
這是電影《當他們認真編織時》的劇情內容。但我不得不說，這同時也是真實社會中許多家庭所發生的問題：一個失功能的母親，養出一個看似高功能的女兒，實則心裡帶著許多創傷，成年後再不知不覺地也成為一個失功能的母親。
是的，如果仔細探究為何小友的媽媽會如此無能又可惡？很快我們會發現她的婚姻生活十分挫敗，而這又和她原生家庭的創傷回憶習習相關。原來，小友的外婆曾經遭遇丈夫外遇離家的心痛感，是一個內心深處藏有許多埋怨的女人，因此在教養上對小友的母親相當嚴苛，讓小友母親長成一個情感上受虐的孩子。
想當然耳，一個沒有感受過自己曾被母親所愛的小女孩長大了，婚姻裡的挫敗感彷彿時時刻刻牽動她童年不被愛的痛苦，於是她離婚後又在混亂的男女關係中不斷地渴求愛……。這就是小友的母親——軀體長大了，心靈卻仍停留在孩童時期，一種無依無靠又無人所愛的心境，讓她無法真心地去愛自己的女兒小友。
與父母和解，療癒每段關係裡的不完美
在《與父母和解，療癒每段關係裡的不完美》書中，我把這種狀況形容為「愛・無能」。我想，並不是小友的母親真的這麼殘忍，不想去愛自己的女兒，而是在她成長的過程中，從來沒有人好好教過她什麼才叫做「愛一個人」。
你可以解讀她拋棄女兒離家出走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但我卻寧願理解成：這是一個心靈還未成熟的母親，無法日日夜夜對著照顧不好女兒的事實、感受自己是如此「愛・無能」，所以她出走、去沉澱以及懲罰自己。
小友與媽媽（圖/《當他們認真編織時》劇照）
即使家庭會傷人，愛依然存在
當然，以小友這個年紀的小孩來說，絕對很難理解媽媽有媽媽的苦；他們常常把家庭的不完美想像成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所以小友的性格也變得相當封閉，沒辦法好好和同學建立關係。
還好，小友在舅舅家遇到一個變性過後的舅媽凜子。不是因為變性有多麼了不起，而是在社會還如此保守的年代，這位「舅媽」的母親就知道要勇於和社會抗衡，接納並支持自己的女兒聽從內心深處的聲音，改正原本是個男孩的身軀。
有母親的接納和支持，凜子彷彿就能對抗全世界的不諒解了。那個曾經被母親心疼地摟著說「沒關係，既然是老天不小心搞錯了，我們就想辦法（把性別）改回來吧！」的小女孩長大了，也長成一個心裡充滿愛、願意真誠關懷別人的女性。
內心有愛的女人凜子，遇見了不曾感到被愛的女孩小友，逐漸填滿彼此空缺的心靈。看到這裡我不禁想：真是太好了！這樣一來，小友年紀增長後，或許就不用再成為另一個不願長大的母親。
內心有愛的女人凜子，遇見了不曾感到被愛的女孩小友（圖/《當他們認真編織時》劇照）
只是，故事演到這兒，導演卻給小友一個困難的抉擇：拋棄小友的媽媽回來了，想要討回自己的孩子。我猜，如若是坐在銀幕前的觀眾，應該有許多人心裡頭在喊著：小友，不要跟她回去，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就在這種左右為難的掙扎中，小友罕見地像個孩子般，憤怒地哭罵著拍打媽媽：「為什麼凜子做得到的，妳卻做不到？」
媽呀，小友情感爆發的張力真是十分驚人，但最令我感動的是：小友終於把常年埋在心底的怨氣給吐露出來了！（幹得好啊！）那些眼淚和怒罵，何嘗不是一種愛的表達呢？
至於，最後小友究竟選擇家歸何處？我就不爆大雷了，留待各位自己追劇去。但我知道，那個原本像個刺蝟般的小女孩小友，已經開始有表達的能力、有愛人的能力；而我相信，小友也終將用這份來自凜子舅媽的愛的力量，去灌溉她那不願長大的母親。
是的，有些人的人生，似乎註定就是要這麼辛苦。然而，「表達」總能解開我們的痛苦，「愛」則能讓我們的生命繼續前行下去。
許皓宜
即使家庭會傷人，愛依然存在：讓你沮喪的不是人生，而是你的焦慮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博士，知名諮商心理師。現任教於國立台北藝術大學。長期研究心理動力治療、婚姻與家庭治療，是媒體節目長期邀請的心理學專家。商業周刊「心理學會客室」專欄作家。曾出版《如果，愛能不寂寞》《人生不能沒有伴，找回各種關係裡的安心感》《與父母和解，療癒每段關係裡的不完美》《教出情緒不暴走的孩子》《為何上班這麼累？其實是你心累：心理學家的職場觀察》等，最新作品為《即使家庭會傷人，愛依然存在》。
FB：許皓宜．心理學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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