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電視開至最大聲，主播的聲音，不管講的是什麼，好像有個正氣，暫時可以阻擋那些悉悉簌簌的耳語「讓我進來讓我進來讓我進來」，所以他在門上貼滿了符咒，去廟裡求的不夠，自己在被耳語聲逼得無法入睡時，他就拿紅筆在黃紙上寫佛佛佛佛佛，彷彿每寫一個佛字就可以把耳語聲的音量調低一格，調到幾近無聲了，他才能入睡，寫完了就貼在門上，不能撕了丟了，在陽台掛上一排遶境平安的紅燈籠，點著永遠不熄。
他還拿著朱砂在門口繞著門畫了一圈，就是不想讓那些東西進來，也不想再聽到那些細細碎碎的耳語，在狹窄客廳裡，面向陽台窗外的，他擺了六十幾尊不同的神像，從觀世音菩薩到土地公，旁邊甚至還有幾付十字架，他如果要開門出門都有儀式，得先點好香拜過眾神，拿著那個香，讓香煙繚繞在身邊，要在特定的時辰陽氣重的時候才能開門，出門後馬上把香插在門邊，才能去採買生活必需品，沒有必要他不打開門。
這天耳語聲特別激烈，但換了個口氣。「來嘛，我們帶你去玩，一起去嘛。」是嬉笑的口吻，輕鬆的口吻，「很好玩的，不會後悔的。」他拿起遙控器把音量調至最大，看著電視上的音量一直跑到最後一格，在這震耳欲聾的音量裡似乎耳語聲沒有了，突然「叮咚」一聲，門鈴響了，是誰？他打開門一看，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你的電視太大聲了。」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把電視關小聲，去聽你們這些髒東西的耳語嗎？他一口髒話罵了出來，外面的東西不走，還多了更多耳語「開門嘛開門嘛一起去玩一起去。」他啐了一口口水，髒話吐口水對付髒東西一向有效的，「客客氣氣跟你說你的電視……」他一身冷汗，這按門鈴簡直是侵門踏戶，他說：「等我去拿出厲害的東西你就不要跑。」門外的聲音竟然沒有要退縮的意思，他回房尋出那柄加持過的桃木劍，門外的東西走了，他鬆了一口氣。
桃木劍握在手，忽然所有的聲音都沒了，他啪的一聲把電視關了，緊緊抱著那柄桃木劍，怎麼自己會走到今天？本來有妻有兒和樂融融的生活，一切都從十年前的那天開始，那天他忽然聽到耳語聲：「我在這裡，我們在這裡哦，讓我進來。」當時的他只是搖搖頭當作幻聽，可是這聲音持續不斷的出現，他找人來家裡做過法看過風水，太太覺得他精神不正常索性帶著女兒搬了出去，只留他一個人在這房子裡，他覺得自己不能離開這房子，那些自稱的大師也都不可靠，因為他自己研究出來的方法好像可以把那些東西關在房子外面，但現在都能從門外叫我電視關小聲了，看來還是沒辦法，他抱著桃木劍出了會神，那聲音又來了，「來嘛來嘛，一起出去玩嘛。」
他啪的一聲關上了家裡本來徹夜都不熄滅的燈，把陽台遶境的紅燈籠也關了。「來嘛，對嘛，就是這樣，再往前一點，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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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坐在家，突然傳來轟然的電視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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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ry 1：禮物 |
個人意見之完美的任性
個人意見 陳祺勳
中山大學藝術管理研究所畢業，以藝術投資為興趣，時尚評論部落格「個人意見」格主。著有《個人意見之品味教學》《個人意見之待人處世指南》《個人意見之愛情寶鑑》以及《個人意見之完美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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