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私人．讀詩】湖南蟲｜下雨的世界需要一點希望：一首詩送給美環

如果要為《櫻桃小丸子》裡的美環作傳，書封大概只有粉紅色可選了。畢竟總是這樣的畫面：花輪正和同學聊天，不經意穿插一兩句炫富，隨手撥弄頭髮，髮尾飄出金粉——沒有恐怖片裡拉緊琴弦的短促配樂，也沒有大量暗黑包圍的狹窄主觀視角，尋常畫面裡，美．環．出．現．了！

一出場就氣勢萬鈞地喊：「花～輪～」嬌嗔抖音使身體寒毛紛紛立正如閱兵，螢幕鑲滿的花邊和泡泡，像誰摔破了香水瓶，核爆滿室刺鼻的芬芳。動漫裡的愛情，總像句句穿上誇飾華服的文章，不只美環對花輪，大雄對靜香、櫻木花道對晴子、晴子對流川楓都是如此，瞬間就能眼冒愛心、鼻血噴出，除了月亮代表我的心，還有華麗的生理反應可資證明。

但真實世界難道就有不同？為愛傷人、殺人的新聞多不可數，刀子、王水都用上了，愛情裡的失望如同信仰幻滅，當因果和天父都不復存在，誰來為自己看世界的眼睛拭去灰塵？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大動作呢？世界已經很擁擠，緊抱著小小的信念不說話，或許才最環保的吧？像林婉瑜寫的〈閃電〉：「下雨天寫／簡短的情詩／它們是清晰銀白閃電／一道一道出發──／一首摧毀發呆的行道樹／一首／誤觸廢棄鐘塔／幸好有一首順利抵達／你的額間」，那睡前低聲禱告的姿態，也讓人想起鯨向海如同藏匿通緝犯的卑微願望：「我是一塊巨岩耽溺於你腳底／祈求你在睡著時夢見我」。

有一天，通勤途中，我看見閃電在烏雲裡掙扎，像一顆蛋要孵出傳說，不久，雨水就潰不成軍地下來了。據說夢也是大腦放電的火光照亮暗影嗎？雨中的世界是美圖秀秀過的世界，柔焦讓眼前景色也像夢。等雨停，等誰醒，就像「等那些時間過去／花就會開了／天就要亮了／哭喪的臉笑了／失散的氣球重新回到手心」。如果要送給美環一首詩，必是林婉瑜的這首〈等那些時間過去〉，雖然他們都活在李桐豪所寫：「時間不會走動，靈魂日漸老去，卻侷限在小學生的肉體如永生，如萬劫不復」的世界裡。那是更巨大的柔焦、毛玻璃，關著不讓誰離開。但我們還是需要希望。

 

就像Harvey Milk受到死亡威脅也不懼怕，將自己的信念錄下來，提醒世人：「你必須給他們希望！你必須給他們希望！」審查受阻又如何？當原本的窄路愈拓愈寬，誰都知道，那個被他們曲解的神，其實也站在正確的這邊。

失戀了，可以用這樣的詩安慰自己、安慰美環；容我略做超譯，失意了，失志了，也用這樣的詩，為自己打個氣吧：

〈等那些時間過去〉

很多時候
我們所做的
只是在等那些時間過去

〈等那些時間過去〉收錄於林婉瑜詩集《那些閃電指向你》

等那些時間過去
花就會開了
天就要亮了
哭喪的臉笑了
失散的氣球重新回到手心

知道你在未來的某個日子等我
我便願意了
願意等那些時間過去
願意漂流在時間的河上
靜靜的
靜靜的數算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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