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易正（行人出版總編輯）

2014是心臟病的年份，好像憤怒過多、高潮過多、好像坐在雲霄飛車上需要全程緊抓安全桿才能感謝上帝看到12月31日。

第一個甩出點是在318，在這裡，書不是好物。面對緊繃急迫的時代要求，小冊子、傳單、報紙這種快速印刷傳播丟棄如冥紙般飄灑在天空的媒介，才是適當的管道。事實上，任何需要經過太多細想的傳達途徑，都不足及時接住台灣經歷的激動變化。318展現了台灣一個不限於傳統溝通模式、新一代人熟稔網路媒體的倫理與藝術：佩妮吃透透、g0v、新聞e論壇等等，啟蒙依舊，但渲染滲透力更強。在這裡，書不是好物，第一回合就被甩出車外，只能下車時撿回，下班車到達前翻閱。

第二個甩出點是1129，所有人都希望一年來的憤怒能在投票箱一鼓作氣把一堆王八蛋炸死。在這裡，書根本不重要。但一種我們過去期待許久的對台灣的意識，似乎在與中國對立的狀態下逐漸擴散開。如果讓這個目前是以反對而生的概念，能夠更有包容性、更有創造力，那會是一個最值得費盡全力的領域。無關民族主義、無關社會和諧經濟發展溫良恭儉等廢話，台灣能不能「四方」兼容才是重點。另外一種或許被需求的知識，是對於「傳統」的批判：對於經濟主導的思維（西瓜靠大邊）、對於政黨政治的思維（二元對立）、對於正義貧富的優先性、我們要怎樣的都市與社會等等。我們這一代人應該看到，有一個更深遠改變機會正在眼前，在網路翻轉世界時趁亂殺出，這是我們可以施力的地方。

對我來說，馮光遠的敗選（特別是票數）也是我這種出版人的敗選。「嚴肅的搞笑」一直不被欣賞，這也是為何台灣出版品一字排開，都是拿捏得恰到好處、不慍不火、不痛不養。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如他一樣，以「想像力」（商業模式也可、設計風格也可、內容規劃也可）為旗幟，在出版市場賭一次勝選的機會？

318對我來說是形式的震撼，1129則是內容的震撼，但兩個時間點告訴我的毋寧是出版的缺點。一直以來，書的專長都是沈澱、系統、完整。當年「規模經濟」的種種好處，在時代的要求下，盡皆成了老狗。一個途徑是，老狗們努力捍衛啟蒙的力量，以自己的步調為身在前線的人們準備各種思想彈藥，希望自己編出來的一字一詞最終能崁入既得利益者的心臟。另一個途徑是，我們緊抓著「知識的影響力」，拋棄速度緩慢（一說「製作嚴謹」）的工作習慣，找出讓出版依然是武器的方法，一同加入這場未必適合我們年紀卻絕對值得參與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