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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專欄】系列作品何其多,挑三撿四頭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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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話是這麼說的:你的過去我來不及參與,但是你的未來一定要有我。

哦,不,我不是在談瓊瑤式的愛情小說,也不是在教你如何跟喜歡的對象告白。我要說的是絕大多數推理迷的心聲。

沒錯。如果你嗜讀推理小說,一定有過下列經驗:讀了某作家X的小說之後大為驚豔,一心搜尋他/她的其它著作,卻發現人家已經出了好幾本系列作。於是你下定決心,後來出的任何一本都要追下去,而過去出的每一本也要補回來。

從推理小說的發展脈絡來看,早期的讀者根本沒這種「補書」的困擾。眾所皆知,推理史上的第一位當紅炸子雞就是福爾摩斯,但那個時期的作品全是短篇故事,神探的角色設定缺乏人性深度,只能算是功能單一的破案機器。所以這類作品有固定的敘事公式:一個神秘事件,有個不知名的幕後黑手,最後被智慧過人的神探解開真相。既然是短篇,自然沒有太多篇幅讓作者去鋪陳內心戲,故事本身只要有trick就行了。閱讀這種解謎小說,完全不必按照發表年代的先後順序,絕對不會有時空錯亂的感覺,也不會覺得人物的性格矛盾不一。

這種情況要到二十世紀初期才有所改觀,當時克莉絲蒂和克勞夫茲(Freeman Wills Crofts)等人掀起長篇推理的革命,造就了推理史上第二「黃金時期」的濫觴。此後的作者不但大量書寫長篇推理,更將寫實主義帶進創作的領域,使得故事的背景呈現各行各業的生態,神探的塑造也開始注重有血有肉的形象,並且必須具備人性化的一面,才得以引起讀者的共鳴。厲害的作者甚至讓筆下的神探在系列作中結婚生子、年華老去,歷經人生的悲歡離合,讓看小說的我們,猶如讀文學作品般看盡人生的起承轉合與喜怒哀樂。嗜讀卜洛克的史卡德探案的讀者,想必心有戚戚焉。

大抵上來說,能跟故事中的神探一同成長當然是件好事,但壞處是若漏了幾本沒看,你就會覺得人生中好像出現一段空白,突然間銜接不上了。比方說你若少看了一兩本麥可.康納利的小說,可能會赫然發現鮑許探長怎麼離開警界了;錯過幾本伊恩.藍欽的作品沒讀,更會驚訝雷博思探長居然從硬漢變成老頭。原本認識的熟人突然變得很陌生,對讀者來說是一場夢魘,對出版公司的編輯而言,更是一大折磨。

此話怎講?

編輯的工作是要校對和修潤文稿,位階較高且有實權的編輯還得負責選書工作。如果主編看中了作家A的某部小說,一查資料,卻發現這是系列作的第八部作品,那可就傷腦筋了:前七本要不要簽呢?如果通通簽下來,第一本要是沒賣好,後面那麼多本怎麼賣?這豈不是尾大甩不掉?假如只簽第八本,讀者會願意買單嗎?雖說每本系列作都是獨立的故事,萬一讀者比較敏感,一看故事開場就覺得苗頭不對,於是打了退堂鼓那怎麼辦?抑或是只簽第八本卻銷售奇佳,這時候要再加簽其它本系列作,會不會碰上版權公司來個獅子大開口?總而言之,簽與不簽、要簽多少本,這都是大哉問啊!以國內的出版界來說,有些公司勇氣十足(或說信心十足),願意賭一把,例如皇冠就把李查德(Lee Child)的李奇探案全梭了,哦,不,是全簽了,而且按照作品年表,從1997年的處女作《地獄藍調》(Killing Floor )開始出起。不過,大部分的公司(或說大部分的主編)都傾向於打安全牌,先簽兩、三本再說,然後看市場反應再走下一步。像當年我還在前線當編輯時,對雷金納.希爾(Reginald Hill)的小說簡直是愛不釋手,但敝公司最終只出了他的「狄埃爾&巴仕可」警探系列四部而已。事實上,他這套系列多達二十三本著作,深感遺憾的我,也只能從希爾的原文書或簡體版來解饞了。

「推理評論人」這個頭銜掛了多年,最常被人問到的問題之一就是:長達多部的系列作該如何讀起?這個問題的確傷腦筋,畢竟現代人時間有限,不見得有辦法照單全收。根據我個人的經驗,篩選的重點有三大類:銷售成績、坊間評價、得獎記錄。以克莉絲蒂的白羅探案為例,由於白羅初登場已非年輕小夥子,發展到後期時仍然是老先生,感覺起來變化不大,因此跳過幾本沒看的影響很有限。更何況白羅探案多達四十本,真的有那個美國時間通通讀完嗎?這時候就可以從「銷售成績」來切入挑書,咦?原來出版社已經很好心地規畫「克莉絲蒂之全球暢銷Top 12」的書系,這十二部作品確實是銷售量最佳的單行本,其中收錄的《東方快車謀殺案》和《尼羅河謀殺案》還拍成了電影,相信大家都知道,能搬上銀幕的小說通常會隨電影上片時再熱賣一輪。

如果嫌銅臭味太重,不想甩銷售紀錄這種商業手法的操作,那也可參考評論家與部落客的書評(或是出版社最愛用的手法「名人推薦」),既然有人愛看,想必有其道理。咦,出版社居然也很貼心地幫讀者企畫了「名人最愛克莉絲蒂全11 冊」,推薦者自然都是重量級的名人。無可避免的是,「暢銷Top 12」和「名人最愛」兩套書系的書單必然有所重疊,但也可以看出有獨具慧眼的選項,譬如武俠大師金庸居然挑了克莉絲蒂極少嘗試的間諜小說《密碼》,的確令人跌破眼鏡,但也讓讀者對《密碼》產生了一絲好奇心。

儘管接連用了克莉絲蒂的作品為例,但這絕對不是置入性行銷,只能說這位「謀殺天后」多產又有好口碑,非常適合拿來舉例說明。若說到「得獎記錄」這個考量角度,先前提過的雷金納.希爾便是最好的例子,他的唯四繁體版作品《兒戲》、《地之煉》、《骸骨與沉默》、《走進天堂前的最後一站》全是歐美推理文學獎項的入圍作或得獎作品,堪稱希爾創作時期的顛峰之作,挑這幾本書來出版絕對實至名歸,被讀者指責浪費紙張印爛書的機率可說是微乎其微。

我個人覺得最幸福的閱讀經驗,應屬石田衣良的忠實粉絲。1998年之時,他發表了《池袋西口公園》的第一作,如果你有幸恭逢其盛,成為該系列作的讀者,接著每年有如朝聖般續讀了連續入圍直木賞的其它系列作,隨著故事亦步亦趨地深入年輕人眼中的日本社會,並目睹了石田衣良獲頒直木賞的殊榮,最後則在今天共襄盛舉,捧讀畫下句點的第十作《Pride尊嚴》,在長達十餘年的閱讀過程中,你等於跟著作者、角色人物一同成長,間接觀察日本近十年來的變化,享受了豐富多樣又有共時性(Synchronicity)的閱讀饗宴,這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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