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幾存
親愛的寂寞芳心小姐:……
為什麼我這麼卑微?
我應該自殺嗎?
您的任何建議,我將感激不盡。
為什麼我的人生如此不堪?
馬上就要截稿了,但寂寞芳心小姐的進度還停留在引言,他寫不下去了,關於這些心碎者、厭世者、絕望者、得了肺結核的幻滅丈夫,和其他所有讀者的來信,他再一次試著也盼著自己能做出誠懇的回應。
是的,是他,而非她。
寂寞芳心小姐,其實跟小姐無關。「寂寞芳心小姐」是紐約郵報上希望能增加閱報人數的一個專欄,但當擔任這個職位的主角發現,大部分來信的讀者都虛心請教心靈和道德的問題,向他發出真正痛苦的呼求時,他也因為這個專欄,生命中第一次被迫檢視自己的人生觀。
韋斯特在這部作品裡,描述了寂寞芳心小姐的日常生活和人際關係,我們會在裡頭讀到:寂寞芳心小姐的上司如何對他的基督信仰洋洋灑灑地提出嘲諷和反對;面對和自己和情人的不同時,他告訴自己:「比起將她的小世界打理得井然有序,他對這個大世界的許多問號顯得重要得多。」;當大夥在酒吧裡慷慨激昂地談論著他根本聽不下去的言論時,「他臉上掛著一種天真、愉悅的笑容,像是一個叛亂者坐在電影院裡,口袋還裝著炸彈。」當他為自己的善意感到開心時,得出了用夢想來抵抗苦難的結論:「夢想曾經是很有力的憑藉,如今在電影、廣播和報紙的操弄下卻流於幼稚。世風日下,夢想的變質尤其是人心不古最糟糕的一個例子。」
讀著讀著,我們漸漸地發現,這位來信者的心靈寄託、幫助大家解決問題的寂寞芳心小姐,他的真實人生,一樣一團糟。我們沒辦法在字裡行間,避開他的自我懷疑、違背道德的慾望和遐想、對自己信仰的迴避、對生活中小小失序的極端憤怒;以及,更殘酷真實的是,這位試著相信自己有不同的使命寂寞芳心小姐,對於自己打算拯救的,其實也不甚明白。
「他能給你一句口號、一個理由、一種絕對的價值以及存在的意義。」──人性的荒謬和脆弱、人與人之間彼此需要卻又疏離的景況、寂寞芳心小姐這個專欄的存在,以及讀者們近乎非理性地所賦予的寄託,在一九三三年出版本書的時候如此,我們所處的社會依然這樣。
這便不難解釋,《寂寞芳心小姐》這部首刷售出不到八百本的作品,為什麼如今仍受到重視。
每個時代,每個人,面對人生的困境,面對自己空虛和不安,都急於尋求出口,急於傾訴自己的心情和無助,即使對方是一個陌生人,是一個對你的真實人生一無所知的專欄作家,那仍是你最懇切、最深沉的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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