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達利
女子在州際公路上開著車,看見熟悉的舊景物,心中忽然一陣悸動。她想起關於童年的幾件往事、想起關於這幾年的種種不安、注意到周遭景物與記憶當中的異同、估量起許多年間可能有的人事變化。忽然間,她的座車開始打滑,衝出路面、撞向另一輛休旅車;她看著休旅車滾下路堤,卻心神不寧地繼續驅車前進,過了一段路,車子的右後輪發出刺耳聲響,女子下了車渾渾噩噩地向前步行,發現自己可能在剛才的車禍中受了傷。走了一會兒,她被員警攔下;她的皮包裡找不到身份證件,員警詢問她的身份,她回答:「我是貝塞尼家的女兒。」《貝塞尼家的姊妹》,故事開始。
雖然才廿幾歲的年輕員警不明白,但貝塞尼家姊妹的案件在當地曾經十分有名:卅年前,十五歲的珊妮?貝塞尼和十二歲的海瑟?貝塞尼到市區的購物中心逛街,便一去不返。貝塞尼家的父母親沒有接到勒贖電話,沒有已知的性罪犯在附近出沒,沒有人知道兩個姊妹的下落,當然,也沒有找到過她們的屍體。經過卅年,貝塞尼家的父親戴夫已經亡故,母親蜜麗安則遠走他鄉,這名從車禍肇事場逃逸的女子,卻稱是貝塞尼家的女兒之一:海瑟?貝塞尼;刑警卡文、南西,社工凱伊,律師葛羅莉亞等人因各種緣故被捲入這場調查,他們好奇的是:這名似乎記憶混亂、受驚不安的女子,真的是失蹤了卅年的海瑟?貝塞尼嗎?如果不是的話,她為什麼要冒充這個多年前的失蹤人口,又怎麼會知道卅年前這個小鎮的種種,以及關於貝塞尼家的內部狀況?但,如果她的身份真如自己宣告的一般,那麼這卅年來,她到哪兒去了?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和她一起失蹤的姊姊珊妮如今下落何方?更重要的是:她為什麼等了卅年,才重回家鄉?
在試圖驗明肇事女子真正身份的調查中,貝塞尼家姊妹的失蹤案件再度浮上檯面,事隔卅年,初始認定為綁架型式的案件,在調查的中途出現了可能是性犯罪的跡象,但在接近結尾、真相出現的時刻,李普曼又來了個漂亮的迴轉,替整個事件勾勒出清楚的樣貌,給我們一個合情入理的解釋。故事採取數線並行的方式推進:卅多年前戴夫與蜜麗安的婚姻狀況及生活細節、貝塞尼姊妹失蹤當天的遭遇以及兩個小女生之間的互動、卡文及南西一個在外奔波一個查閱舊檔案的調查進度,以及凱伊和葛羅莉亞在與這個自稱海瑟的女子相處時的種種觀察。《貝塞尼家的姊妹》彷彿是團虯結的線球,真正的起因在更早之前,匯聚到了卅年前的那一天爆發出事,在接下來的卅年間不但沒有真相大白,反而繞上了更多更雜的線,糾緊了每個相關角色的心。
在這種高明的敘事方式之下,我們一開始根本不會想起,作者蘿拉?李普曼是一個以犯罪推理小說聞名的作家,因為除了讓人好奇地一路追讀的情節外,《貝塞尼家的姊妹》當中真正吸引人的,其實是鮮活立體的角色:每個角色都有自己的困擾及優勢,小小的壞心眼及夢想,變故發生後,有些人的生活很諷刺地變得更好,而有些人卻也因而無法再面對世界;最後謎底揭曉的時刻,我們更可能深深地嘆息──因為我們知道,在現實生活當中,的確有些小小的美好希望,在一不小心的剎那引發意外,而人生就這麼岔了開去,或者活著,或者死去,而在照鏡子的時候,無論如何卻都已經認不出自己。
《貝塞尼家的姊妹》當中提及海瑟房裡貼著童書《野獸國》的故事,故事裡的小男孩到野獸國去玩了一遭,回到房裡時,媽媽正好準備了晚餐;但在現實當中,想要重新回到原點,不但需要更多的時間,也需要和岔走時一樣,需要一些小小的機緣。
不需要什麼驚天動地的陰謀,也沒有任何超自然能力的介入,因為巧合與人心,就會在塵世裡製造出無數難解的謎,而活著,我們總會遇上這麼幾題。讀完《貝塞尼家的姊妹》,或許我們會懷念起過去不小心失去的某些物事,或許,我們會學著用更寬容的心,關懷現在仍然擁有的一切──無論它們美好,或者不那麼盡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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