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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麗如|那麼近,那麼遠

【黃麗如專欄|囧途】在咖啡的產地猛喝即溶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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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瓜地馬拉市公車站旁的小餐廳點了一杯咖啡,上來的飲料,非常黑,沒有香氣,一喝就知道是即溶咖啡,不禁嘆了一口氣。這一路,若是在當地人用餐的飲食店喝咖啡,得到的多半是這種讓人叫苦連天的風味。若要喝到比較好喝的咖啡,就得去觀光客聚集的美麗咖啡館。

瓜地馬拉的藝妓花神在台灣的精品咖啡界被視為上品。衝著瓜地馬拉有好咖啡,我在抵達安堤瓜(Antigua)的第一個夜晚,於下榻的民宿問起到哪裡可以買到藝妓或是花神,民宿主人被我問得一頭霧水,為了解釋Geisha(藝妓)這個字眼,主人弄不清我要找人還是找東西。最後一聽到咖啡兩字,立刻從櫃子下方撈出了兩條NESCAFÉ。在知名的咖啡產地看到廉價的兩條NESCAFÉ,不禁納悶所謂咖啡的國度只是個假象。

但NESCAFÉ橫行中南美洲,是個事實。就算是在咖啡的產區,它依然是在地人最常喝的咖啡,名氣遠遠超過藝妓和花神。

我問:「你們不是出產咖啡嗎?怎麼會喝雀巢?」民宿的主人說:「從小就是喝這個啊!這裡好的咖啡豆都外銷了,我們喝不到。

其實,在安堤瓜古城附近就有幾個咖啡莊園,這些莊園通常是遊客到瓜地馬拉會造訪之地,經歷了兩個多小時的咖啡莊園之旅,就代表自己來過咖啡的國度、親身造訪優質咖啡的產區。我參加的是很受歡迎的Finca Filadelfia Coffee Plantation Tour,參觀費18美金,加上午餐總共要34美金(約1,054台幣),以此地咖啡農平均月薪約台幣5,000元來算,我的半日遊就超過了他們1/5的收入,更別說參觀完後會聽著農場主人的建議,買幾包優質的瓜地馬拉咖啡,半磅10到15美金的價格,讓不少觀光客一打包就是10包、20包,「這是最好的紀念品了,家裡的人都要我帶瓜地馬拉咖啡回家。」跟我同一團的美國媽媽說,她大手筆地買了30包,價格超過台幣一萬元。

瓜地馬拉咖啡農場是觀光客必訪之地,但農場烘焙出來的咖啡在地人多半喝不起瓜地馬拉咖啡農場是觀光客必訪之地,但農場烘焙出來的咖啡在地人多半喝不起


咖啡農場的參觀從咖啡樹苗的栽植、土質、採摘、水洗、日曬等環節一一解說,現場就像會在星巴克牆上掛圖看到的景觀一樣。參觀路線後來抵達日曬的區域,解說員要我們特別觀察地上兩端豆子的不同,一邊肥大誘人,一副準備去參加比賽的模樣;一邊則是粒粒缺了一角,一看就是劣質品。他指著劣質品說:「這些有缺陷的,我們不會浪費,會拿來運用作成即溶咖啡。」現場有人質疑:「即溶咖啡都是劣質品做的嗎?」解說員誠懇地說:「不一定,有的會用好豆子,但大量生產的用不怎麼樣的豆子的機率很高。」

安堤瓜是很美的古鎮,鎮上有很漂亮的餐廳,很迷人的咖啡館,在那些寫著英文菜單的咖啡館裡,很容易可以看到花神、藝妓這些精品豆,當然還可以選擇要法式濾壓泡法還是濾杯泡法,甚至要喝義式咖啡都很簡單。但是在當地人進出的小館、飲料店裡,是沒有這些東西的。

在安堤瓜,我很常去一個荷蘭人開的非常小的咖啡店,原因只是因為他比大部分賣給觀光客的咖啡便宜許多。荷蘭人是因為對瓜地馬拉著迷而在此駐留,這一停留就是十年。每天早上我都會去他的小店喝一杯咖啡,開始一天,他總會虧我:「這就是死觀光客的行徑,沒有喝到好咖啡,一天就不能開始似的。」他跟特定的咖啡小農合作,以比較好的價格收購咖啡豆,但總會嘆氣說:「就算我用比一般市價高的價格跟農人買咖啡豆,他們還是無法天天消費自己種的豆子煮出來的咖啡,依然是喝著雀巢。」接著說:「很弔詭吧,在咖啡的產地喝不到好咖啡,在不產咖啡的地方反而可以喝到好咖啡,像是北歐,咖啡終究是有錢人的消費。」

從咖啡的產地到該地的餐桌,有時候是很遙遠的距離從咖啡的產地到該地的餐桌,有時候是很遙遠的距離

The Complete Peanuts, 1963-1964

The Complete Peanuts, 1963-1964


在咖啡的產地卻喝不到好喝咖啡的類似情節,很常在我的旅程中上演。不喜歡被咖啡影響了一天的心情,有時候出門我會自備磨好的咖啡粉(攜帶磨豆機對我來說是太超過的行徑)、濾杯(現在有耳掛就更方便了),對於崇尚隨遇而安的旅人來說,這種自備咖啡的行為其實有點可笑。可是當在旅途中,一切隨著時空載浮載沉,有時候很想扶住某樣東西撐起一點點本來的樣貌、有時候會想召喚跟著自己幾十年的遺毒;對我來說,就是好喝的咖啡。就如同史奴比裡萊諾斯總拖著藍色安心毯到處遊走,那種安全感是可以抵抗全世界的。

單咖啡這件事情,我就很難旅行得像個在地人。在遍尋不到好咖啡的地方,往往一天的終了是以啤酒作結,至少,那是差異性比較不大的滋味。


酒途的告白:環遊世界酒單
酒途的告白:環遊世界酒單

黃麗如

資深旅遊寫手。信某香港神婆看著命盤所云:「想要,就可以立刻擁有。」而忽略其他警語。著有《酒途的告白》《極南》《醒來,在地球的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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