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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陣敲門聲》艾加.凱磊:有些事情,比小說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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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趙豫中)(攝影/趙豫中)


批判當局,不畏死亡威脅

但還是有一些事情,凱磊不曾改變。尚未有長篇小說出版的他,在短篇寫作上優異的成績,帶來的卻不是對於他的短篇登峰造極的期待,而是來自四面八方、關於他何時要寫長篇小說的探問。凱磊不置可否,因為在他的腦海裡,永遠是故事先跑出來,而不是形式。「事實上,我腦海中的故事永遠都是長篇。我每次都想:喔,這次這個應該是一部長篇了!但等到真的開始寫,它們又都變短了。」凱磊繼續解釋,「我喜歡故事爆炸。我只是不知道如何慢.慢.爆.炸。你也可以說,我很滿足於只寫短篇小說。

凱磊正色道,「可能因為我的父母是大屠殺倖存者,對我來說,我的人生中好像總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讓我的父母開心。然而只有寫作,是一個可以讓我完全自由解放、不用取悅任何人的地方。所以,我很難在這個地方順從別人的渴望,或迎合他人的指教。每當有年輕人寄來小說,問我:這小說夠好嗎?我應該繼續寫下去嗎?……我唯一能給的意見只有:『不要為了歷史去做任何事,要為你自己去做。(Not doing something for history, do for yourself.)』」

不要為了歷史去做任何事,因為歷史有時太遠,然而艾加凱磊為了對得起自己而做的事,遠比只為自己去做還要更多。當我們再一次回到「台灣合夥人」的話題,凱磊主動提及,雖然小說中的台灣只是借用了某種刻板印象的產物,但當他瞭解台灣與以色列在政治上的種種可比性與共同點,他開始滿意自己的神來一筆。

「在以色列,人們討論政治或戰爭,常像是討論壞天氣,一種『我們又能怎麼樣呢?』的犬儒與悲觀。」凱磊表示,如果他住在瑞士,他當然大可以消極悲觀,「但我住在以色列,我相信事情必須、也終會被改變。現在的問題在於,這個政府根本沒有任何對關於和平的嘗試。」

2014年以巴衝突期間,反戰的凱磊夫婦不時被稱為以色列的叛徒,右翼人士不只一次揚言要對他們不利。一天,他的兒子放學回家,鄭重請他的父母閉嘴,「我兒子說,因為歷史書上,凡是要爭取和平的人都會被殺。他不想當孤兒。」凱磊轉述這段話時的眼神令人不忍,「是什麼樣的國家,竟讓一個國小年紀的孩童擁有這樣巨大的恐懼?交戰中的巴勒斯坦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威脅,但他極度害怕他的父母被自己人暗殺。」凱磊說,那是整個反戰行動中,他唯一哭泣過的時刻。

「我標舉的始終是人的價值與責任。比如以色列人常祈求神賜予我們和平;然而戰爭明明是人的責任,為什麼我們總要推給神?」凱磊告訴我們,那一次他訪問以色列現任總理納坦雅胡(B. Netanyahu)的實況:「我一問他:現在你對以巴和平有什麼計畫?他就開始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但我堅持他必須回答這個問題,我一再追問:總理先生,現在你對和平的計畫是什麼?直到他的秘書、保鏢都出面擋駕,我仍不罷休。」凱磊說,「他最後被逼急了,終於回答:『我什麼都不會做,因為沒有什麼好做的。』(I won't do anything, because nothing have to be done.)」。我向凱磊確認納坦雅胡真的是這麼說的:關於和平,我什麼都不會做,因為沒有什麼好做的。

「每一場戰爭爆發時,政客都會嘗試說服我們師出有名、這將是一場可以奪回什麼的戰爭。然而事實是,每一次戰爭,都只會開始在前一次戰爭結束時的那一個低點;每一場戰爭都只能是每況愈下的戰爭。有時我真好奇這些政客如何安穩入眠,當許多人的生命因為他們的不作為而流失,他們仍不曾把真正重要的事情放在最優先的選項。」凱磊重申異議的重要性,「當我批評,我是企圖讓我的國家社會更強壯。我也不想讓我的兒子看見所有人都閉嘴了,包括他的父親。」凱磊問我有沒有看過《飛越杜鵑窩》(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我知道他要說的是傑克.尼克森(Jack Nicholson)如何在眾人的嘲笑與噓聲中說:「至少,我試過。(At least, I tried.)

(攝影/趙豫中)(攝影/趙豫中)


我忽然想起《忽然一陣敲門聲》那篇〈你會向金魚許什麼願?〉中,那一隻猶如神燈一樣的金魚,專門供給人三個願望。我決定模仿故事內人物的口氣,最後問問這個故事的作者:「如果現在有一條會說話的金魚給你三個願望,你要向金魚許什麼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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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的是,一路言無不盡、談笑自若的艾加凱磊,一時幾乎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事實上,我寫這個故事的目的,或許正是要說,我們常常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許什麼願……」凱磊的笑容帶著一點點憂傷,「文學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但它讓你繞路通過。

「我只能說,我父親曾告訴我,他在集中營時對自己許下過願望:如果最終真能倖存下來,餘生裡,他就要每七年換一種事業。我父親說,從此以後,他想要有好多好多的人生……」凱磊最後這樣說,「我想,我也有一樣的願望;所以,我寫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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